“那你該怎麼向他解釋呢?”系統問葉霁雨。
“就說是中了什麼術法。”她走到江玄身邊,随意把玩起他腰間的衣帶。
潮濕的地上平白掀起風來,風發如泉湧,靜止在空中的灰塵被卷入漩渦,兩人的發絲也随風飄揚,耳朵裡持續灌入呼嘯的風聲。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見他睫毛微顫。
連人帶魂被卷入風中,一陣眩暈後兩人出現在一處寂靜之地。
她比江玄先醒來,環顧周邊環境。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黑暗,擡頭瞧見上方微光如橘絡般深入,最上方是潋滟水波。
他們在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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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兩人所站之處漸漸升高,将他們彈了出去。
“我..‘,^/《‘+'...@:——!(*《·”…?“{$”
她與昏迷的江玄抱在一起,看着兩人越飛越高,四周也亮了起來,逐漸接近水面。
出了水面後重力如同消失,她隻覺天旋地轉,被晃得意識模糊耳鳴不止後,重重跌落在地。
江玄被她壓住的胸膛有些痛,略帶病氣的臉上霎時紅了不少,艱難咳嗽出聲:“咳……”
她壓在他身上,擡頭對上那雙漆黑眼眸,睫毛濃密,眼睑粉裡透紅,他的眼睛很漂亮。
其實他整個人都很出挑。他身上有一種獨特氣質,葉霁雨姑且将其描述為脫離社會的清澈,但他也隐約表現出惡的一面,那種惡是未經雕琢的自然之性,不受教化野蠻生長。
她從他身上下來,起身後朝他伸出手。
他一邊站起,一邊詢問:“這是哪裡?”
“我們中了術法。”她也環視起來,“好像在湖邊。”
湖畔芳草萋萋勝碧,暖和的陽光被凝進葉上的露珠,樹蔭下流光溢彩。
餘光瞥見他的肩頭在抖,她側身扶住他顫抖的肩,問道:“你怎麼了?别怕……我們不會死的。”
感覺到冰冷的指尖掠過她的手背,她輕輕拉住他的手:“你拉住我的手,就算你想死我也會把你拽回來的。”
他怆然,緊蹙的雙眉微展。
“姐姐,我相信你。”
“盡量少叫我姐姐,挺怪的……我有妹妹,她也叫我姐姐,你這樣叫會讓我下意識把你當作血親。”她沉默了幾秒,“養成習慣就不好了。”
“為什麼不好……我也想做娘子的血親...”
她見他一臉真摯,反唇相譏:“我妹不會把舌頭放我嘴裡。”
“……”
“好的娘子。”
兩人正觀察環境,忽看見一抹倩影走來。
“扶桑?”葉霁雨遲疑幾秒,改口道,“還是蘭馨……”她實在是不敢妄下結論,隻能确定那人長着一張與扶桑相同的臉。
她察覺裙擺微動,低頭瞧見江玄正蹲下身撿地上的石子,任憑他怎麼努力,指尖仍是穿透石子。
“這是幻象,你撿不起來的,我們觸碰不了任何東西。”她朝他伸出手。
他愣愣地起身,走向湖畔的扶桑恰巧穿過他的身體,兩人都頓了一下,扭頭去看湖邊的扶桑。
江玄問道:“她在幹什麼?”
她仔細一看,扶桑的裙擺處有血污,正将身後的裙擺移至身前,又浸入水中。“洗衣服。”她回答他。
兩人漸漸靠近扶桑,杵在旁邊看水中擴散開的血迹,扶桑手上攥了一把皂角,正一刻不停地搓洗。
淚水滴滴答答落在渾濁的水面,一個男屍浮了上來。
葉霁雨認出來那是沈蘭德。
扶桑被吓到往後退了幾步,濕漉漉的衣裙從水裡帶上來,水漬瀝瀝淅淅滴在青草地上。回過神後,扶桑撿起地上的木棍去戳水中的男屍。
男屍掙紮地咳出水來,扶桑驚呼一聲将其撈上岸。
“你醒醒……”
葉霁雨打量起扶桑的急救姿勢,有種想上前幫忙的沖動,等看到直接親上去後,她更想幫忙了。
沈蘭德又不是睡美人,即便是白雪公主在現實生活中也要先檢查一下口腔裡有沒有蘋果塊。
但沈蘭德就這樣被救醒了,坐在草地上不停咳嗽。
她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江玄。見他通紅的耳廓和皺起的眉頭,眸中帶了些幡然醒悟。
“你為什麼會在湖裡啊?”
“我本來想着自盡。”沈蘭德說,擡眸去瞧扶桑的眼神,“姑娘是醉歡樓的人?看起來很年輕……”
愁容浮上扶桑的眉頭:“是醉歡樓的,昨日剛及笄。我從小便生活在醉歡樓,我母親也是如此。”
沈蘭德理了理臉上的濕發,鄭重問道:“你想離開醉歡樓嗎?”
葉霁雨注意到沈蘭德緊攥住衣袍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有誰不想離開這個地方……我試過逃跑,結果都是一頓嚴打,打到腰間血肉模糊...其他想離開的,也是一樣的下場。”
“我可以幫你,但作為回報…要把你的身份給我。”沈蘭德的手心起了一縷白煙,“你的臉也要給我。”
“你會易容術?”扶桑垂眸道,“雖不知你要我的臉和身份做什麼,但我願意同你交易……沒有比現在更遭的情況了...”
“實不相瞞,我從小便遭受那些權貴的侵犯與虐待……沒有比現在更糟的情況了...沒有比現在更遭的情況了……”像是對别人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沈蘭德伸手輕拍扶桑的肩膀,兩人逐步接近,最終相擁在一起,浸濕的衣裙重重交疊,麻木不仁的心也融化了。
“你叫什麼?”
“……扶桑。”
“從此以後,你便不再是扶桑。”沈蘭德拭去扶桑眼角的淚,手背上的水漬又滴在眼角,“你會有美好的人生的。”
“那你呢?”
葉霁雨瞧見沈蘭德手上的淤青。
所處之處幻化成一大霧,她與江玄目視着一切被霧攪渾吞噬,又四散開來重塑形體。
她認得這個地方,是醉歡樓裡的一個房間,姑娘們休息的地方。
沈蘭德給扶桑換了臉,那現在在醉歡樓的扶桑便是沈蘭德,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線性時間的基礎上。
所以蘭馨是換臉後的扶桑。
那個死在井中的扶桑又是誰?
沈蘭德推開門走進房中。坐在梳妝台旁擦拭暈染出唇的口脂,看着鏡中那張臉,機械地撐起一個笑,雙眼失焦。
男人走進房中,輕輕關上木門。是男裝的蘭馨,手裡提了一包糕點,臉上帶着笑。
“姐姐。”
“姐姐?”葉霁雨挑眉,看向身邊的江玄。
他也有點難以置信,強行說服自己:“是女人的臉啊……可這張臉是蘭馨的吧?”
“但他身體是男人,不過叫哥哥也挺奇怪的。”她點點頭。
蘭馨坐在一旁給沈蘭德喂了塊糕點,小心開口:“我要跟夫人去江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
梳頭發的手停了下來,看向鏡中那張臉:“你也是一樣……”
“等我回來,我還能來看你嗎?”蘭馨情不自禁撫上面前人的臉頰,仿佛要透過那張臉将其看穿。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歡迎你來。”卻是一臉愁容。
“我不是那個意思……”
蘭馨試圖收回手,可被沈蘭德牢牢抓住。
“扶桑姑娘,我是一個怪物,一個誰都能随意淩虐的怪物……我們不會有結果的,無論你試探多少次我都不會給你想要的答複。”
“你可以開啟嶄新的生活,為什麼非要日複一日來這個給你帶來陰影的地方呢……”
蘭馨眼中的淚水滑落至臉龐,嗚咽出聲:“可是……明明一開始我才是那個怪物...是你犧牲自己救了我……我欠你一命,我也想救你。”
蘭德苦笑着,輕吻蘭馨臉頰的淚水,眼眶通紅:“那日你從水裡救上我,我的命便屬于你了,而你将扶桑給了我。”
“扶桑說,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情況了。”
……
葉霁雨和江玄正站在簾外,見藕粉與青綠交纏,微風拂過珠簾傳來潺潺水聲。
兩人默契地對視,又默契地轉過身去。
下一次便是醉歡樓的後院。
她特意去瞧了一眼那口井,井裡沒有水,是口枯井。
江玄跟在她身後,指着井說:“就是在這口井裡發現的屍體。”
“看來水是之後才灌進去的,目的應該是為了掩人耳目,那麼多屍體像小山一樣堆在水底也浮不上來。”
語畢,沈建帶着幾個下人從角落裡走出來,鬼鬼祟祟地環顧四周,下人合力提着個麻袋。
沈建罵罵咧咧,踢了一腳麻袋,麻袋裝得鼓鼓朗朗很厚實。
“快點把她的頭砍下來丢掉,丢得越遠越好……最好拿錘子敲一敲,剩下的就老樣子。”
“遵命。”
沈建吸了口手中的煙鬥,邊走邊罵。
“他媽的不識好歹,害老子得罪那麼多人……”
江玄與葉霁雨面面厮觑,忽聽見不遠處的掙紮聲。
女孩被下人從麻袋中放出來,手腳都被綁住,嘴裡塞了塊髒抹布,嗚咽着說不出話,隻是不停哭。
她看見女孩臉上的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