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午夜夢回,蘇父都會從噩夢驚醒,他夢見他的小兒子蘇故在向他求救。他悔恨那日他公務繁忙,沒同他一起外出遊玩,懊悔在蘇故短暫的生命中,沒有給他更多。
他甚至惱怒為何那日地窖坍塌,死的不是蘇木。
蘇木死裡逃生蘇醒後的那些時日,在蘇府曆經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孤立,欺辱。
而他的蘇父,默許了大家的所做所為。
那日大雪,蘇木被打得奄奄一息渾身是血地扔在大雪中,直到體力不支地倒在茫茫雪地中。他原以為他會随着那場大雪結束自己的生命,卻不曾想,顧雪芽救了他。
“爹爹說,我的匕首是用來殺人,不是用來救人……”蘇木垂眸,墨黑的發絲垂落,宛若易碎的琉璃,
“匕首為何不可以用來救人?顧雪芽伸出手握住了蘇木凍紅的小手,口吻認真堅定。“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匕首為何不可以用來救人?
這一刻,清晰的話語此刻從顧雪芽耳畔滑過,她想起了卷宗上關于蘇木死狀的描述,他的骨頭被捶得粉碎,被煮爛的四肢便如同脫骨一般骨肉分離。
不僅如此,兇手還不解氣地用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腔,而那也是導緻蘇木死的源頭……
她調查到現在,都沒找到蘇木和案件的絲毫聯系,而唯一的聯系,那便是他的未婚妻,是這樁連兇殺案的唯一幸存者。
蘇木分明是身份顯赫的皇商大人,就算權貴要殺人滅口他也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她曾經不明白為何她是唯一的幸存者,為什麼隻有她能從兇手處虎口脫險,但當她墜馬後蘇木為她尋醫,她身患時疫後蘇木貼身照顧,再到現在蘇木付出生命也要護她周全後。
她似乎明白了……
她握着那把散發着寒涼光芒的匕首,螢火蟲的光芒點點從她手中飄過,宛若點點希望的光芒。
匕首為何不可以救人……
所以這把匕首會刺入了蘇木的胸膛,不過是因為蘇木要拯救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未婚妻。
正因如此,她成為了那樁慘絕人寰兇殺案中唯一的幸存者,而蘇木,成為了死者。
顧雪芽哽咽着轉身朝後看,後山野獸四起,霧障迷眼。在黑不見底的叢林中,她再也望不見蘇木的身影了。手臂上被黑熊抓傷的傷口流出涓涓鮮血,她覺全身疲倦不堪,卻拿出銀針紮入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清醒。
“掉頭,回去!” 顧雪芽顫抖啟齒,馬兒似乎被她的決心所感染,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矯健的弧線,而後迅速朝着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而那個方向,正是她剛剛拼盡全力才逃脫出來的危險重重的霧障,
她要回去救蘇木……
蘇木無數次拯救她于危難,那麼這一次,換她來救他吧。
林中霧障重重,細雨紛紛而下,顧雪芽拽緊馬匹在林中找尋許久,終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騎馬而去。
蘇木站在月色之下,身姿挺拔如松,一襲白衣在這黑暗的叢林中顯得格外醒目。他的手中緊緊握着一根粗壯的木棍,正與幾條毒蛇對峙。那毒蛇的頭部高高揚起,眼中閃爍着冰冷的殺意,不時地朝着蘇木發起攻擊。
顧雪芽心中一緊,沒有任何的猶豫,迅速下馬走向蘇木,可當她舉起那把匕首想要朝毒蛇而去,卻終究遲遲無法下手。
就在這時,她感到一隻冰涼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緊接着,她手中的匕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動着朝前而去,隻見那匕首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毒蛇瞬間被劈成了兩半,一切恐怖陡然終止。
“為何都逃走了還要回來?”細雨紛紛而下,蘇木冷眸啟齒,身姿挺拔如松,清冷高貴。
細密的雨絲打濕了顧雪芽的發絲和肩頭,但她卻仿若未覺,許久後,她才緩緩道。“蘇安甯,我想讓你教我一件事。”
蘇木啟齒,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何事?”
“教我如何用這把匕首自保,若不能自保……”顧雪芽舉起那把閃爍着寒涼光芒的匕首。“便教我如何用它,殺了對方。”
蘇木不語,隻靜靜地凝視着眼前的顧雪芽,她身段纖細猶如風中弱柳,然而那目光卻堅定不移。
而後,他不再追問過多,而是伸出自己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覆住她的手掌,握住匕首,冷眸凝視着前方,猛地向前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