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關山,暮色已至,寒風裹挾着刺骨的冷意,在山谷間呼嘯盤旋,不知不覺,冬日已至。
柏生小心翼翼地攙扶着青黛,緩緩走下馬車,顧雪芽緊随其後,就在她雙腳落地的瞬間,卻見蘇木朝着她伸出了手。顧雪芽微微頓了頓,但最終還是将手放在了蘇木的手心。
一行人在凜冽的寒風中朝着關山深處走去,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吹得衆人衣袂翻飛。不知走了多久,一山間客棧才終于浮現在眼前,這時一件伫立于關山的客棧,是賞雪的絕佳位置,掌櫃的一見顧雪芽一行人,立即笑臉盈盈上前迎接。“幾位客官裡面請。”
客棧内,昏黃燭火在屋子裡泛着光暈,在這冰冷刺骨的冬夜中,似有一絲難得的暖意。柏生率先走進客棧,他脫下身上的紅色外袍,動作自然地伸手撫上青黛的額角,眼中滿是寵溺地詢問道。“阿黛,可冷?”
青黛搖搖頭後擡眸望向窗外,搖曳的燭火映照在她明亮的雙眸上,勾勒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我想,初雪過後,關山便會迎來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吧。”
分明是那般美好的一幕,卻看得顧雪芽心中一酸。
從前她喜歡暮冬,更偏愛大雪紛飛,她和蘇木初見于大雪,而如今似乎也要訣别于大雪。
夜深人靜,衆人早已歇息熟睡,窗外狂風肆虐,發出陣陣嘶吼。客棧房間内燈光昏暗,昏暗中,卧榻上的顧雪芽聽着蘇木均勻的呼吸緩緩傳來,隻靜默不語又目光癡癡地凝視着蘇木的背影。
她滿是眷戀地朝蘇木的背影伸出手指,想要伸手觸碰,卻又在即将觸碰到他的背脊時收了回來。
此時,背對顧雪芽的蘇木并未入睡,燭火将顧雪芽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而他也得以瞥見影子處顧雪芽的動作。終于,他忍無可忍地轉過了身。也是在那一瞬間,雪芽眼中的淚,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簾,那淚花晶瑩剔透,宛如一顆破碎的珍珠盈在眼眶。
那些眼淚隻在瞬間滴進了他的心間,讓他感到錯愕的同時也帶着刺痛。
“你……” 顧雪芽沒想到蘇木會突然回頭,慌亂間想要别過頭去,卻被蘇木伸出的手一把緊緊拽住。“放開我……”
她的話音剛落,熟悉的檀香味瞬間将她籠罩,蘇木俯頭吻住了她的唇。那是一個飽含着思念、生氣與更夾雜着心疼的吻。
顧雪芽從起初的奮力抵抗、下意識地推搡,再到逐漸沉溺在蘇木熾熱的吻中。漸漸地,她失去了掙脫的力氣,不由自主地迎合起來。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
也是在那一刻,窗戶被狂風猛地吹開,刺骨的寒風洶湧而入,蘇木才喘着氣地停下。顧雪芽也趕緊往後退去,試圖跟蘇木保持距離。
如今冬日已至,他們也走到訣别的時刻,她不可,也不能心動。
方才的激情在這股寒意中漸漸冷卻,二人四目相對,眼中盡是無措。顧雪芽慌亂地垂下眼眸,不敢直視蘇木的目光,卻沒想到蘇木卻已經伸出了寒涼的手指,嘗試着為她擦拭了殘留的淚花。“從前我隻顧及自己被誤解,卻忽略了你的感受。被人誤解何其難受,可信任崩塌也同樣難以承受。你放心,往後我會向你證明,我真的絕非蘇故。”
顧雪芽錯愕地擡眸,目光直直凝望着蘇木,試圖在蘇木的目光中找出端倪,畢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前這個人,就是蘇故!
可蘇木的雙眸中卻隻有澄澈和真摯,再無任何。而後,蘇木一襲白衣起身走向了窗戶。他擡手,動作輕柔地關上了窗,刹那間,呼嘯的寒風被隔絕在外。
“睡吧。”言罷,他轉身,他重新躺在了卧榻上,隻擡手為顧雪芽撚好了被子,而後他并未再言說任何,卻讓顧雪芽升起了無端信任,可那信任隻在瞬間卻被她無情碾碎。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的信任隻會讓所有人墜入無盡深淵。
那一夜似乎格外漫長,顧雪芽在半夢半醒間,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她夢到一輛馬車停靠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兩匹黑色的駿馬立于大雪中,在那兩匹駿馬的脖處挂着一個鈴铛,唯美得猶如一副畫卷。
在馬車的不遠處,有五個人正緩緩朝馬車走去,其中一個似乎還是個五歲的的孩童,他伸出小嫩手握着媽媽的手掌,欣喜地眨巴着懵懂的雙眼。“娘親,等我們到了鼓樓,你就會給我買糖葫蘆嗎?”
“難不成娘親還會騙我的小團子不成,走吧,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鼓樓,買小團子愛吃的糖葫蘆啰。”那女人溫柔一笑,而後抱着這個小肉球,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走上了前方的馬車。緊接着,身後的三個人也跟上了那對母子的步伐,踏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在積雪中碾出兩道深深轍印,馬車與駿馬,也全然消失在了顧雪芽眼前,消失在了這茫茫大雪中。
真是個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