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嘛？”

他動作來得突然，宋明看不明白，便好奇地往前走了兩步。

白毛仍然是半趴在地上，伸進去的那隻手在不停動作，似乎在來回摸索。

“我試試看能不能直接抓出來，”白毛身形蜷縮着，聲音也悶在裡面，“我之前就碰到過這樣的機器，基本上都是卡在出貨口的擋闆上了。”

他大喘氣了一下，或許是累的。

“要是實在夠不到的話，也沒辦法，就隻能等機器退款了。”

宋明看着他這個姿勢都覺得累，“摸到了嗎？”

“沒有，”白毛歎了口氣，“不僅沒摸到，手都快要凍沒知覺了……這裡面怎麼溫度開得這麼低？”

眼見對方就要從地上爬起來了，宋明轉過身去，準備先行一步離開。

“卧槽？！”白毛驚呼。

宋明疑惑轉身，隻見白毛整個人都緊緊貼在飲品販賣機上，原本想要站直起立的身子仍然蜷縮，探進黑洞的手被藏得嚴嚴實實。

他還沒來得及問到底怎麼回事，白毛就已經開始搏命掙紮。

“卧槽！這機器把我胳膊吸住了——”

身體有感知危險的本能。

白毛這一嗓子分貝很大，空蕩的自習室充斥着他的回聲，在場的所有玩家都注意到了東南角的異常。

梁姰幾人也聽到了動靜。

從他們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瞅見宋明手足無措的背影。

“過去看看。”

梁姰将書反扣于桌面，立即起身小跑過去。

白毛的左手被牢牢吸在出貨口的洞裡，他的右手使勁推着飲品販賣機的機身，用力到青筋暴起，似乎想靠反作用力來減緩對方的吸力作用。

但起效甚微。

白毛的左側肩胛骨已經探入洞口之中，他整個人都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扭曲着。

他已經痛到語無倫次，右手放棄了抵抗掙紮，開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着。

白毛鎖定了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宋明。

他一把握住了宋明的手。除了頭腦混亂時吐出關于脫臼和骨折的疼痛，他對宋明重複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救救我”。

整個自習室的玩家都前來安靜圍觀，所有人都默默看着白毛的身子被一點點吞噬，卻無動于衷。

白毛已經幾乎快要沒了意識，但他的本能還在求生，攥着宋明的手已徹底發青。

梁姰注意到，宋明也被這股強大的吸力影響到了，腳步正在一點點地向前挪移——而他本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

如果宋明再不把手松開，那麼這台機器很有可能會一次性吃掉兩個人。

想到這裡，梁姰沖到宋明的身邊，緊咬牙關去扒開他的手。

顧可可見狀，也跟着上前提供幫助。駱川戈的胳膊斷了一條，不好用力，隻能是站在宋明的身後，拽着他的衣服向後拖拉。

“松手！”

梁姰朝着宋明大喊道：“你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松手！”

似乎是喊醒了恍惚的宋明，他的手掌一下子洩了氣。

趁着這個機會，梁姰和顧可可猛地使勁，果斷又徹底地把宋明扯開。

而沒了支點的白毛，早已疼昏的身體再也無力對抗機器的命令，隻是眨眼的功夫，便瞬間被吸進了販賣機中。

出貨口的擋闆并沒有第一時間關閉，似乎是作為交換，兩瓶完好無損的礦泉水從出貨口的位置滾了出來。

瓶身緊裹着冷凝的水珠，卷雜了地上細微的塵土後，最終停在了宋明的腳邊。

宋明仿佛是失了魂一般，茫然地彎腰取水。

而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目光剛好對視上了販賣機内礦泉水的貨位。

本應是缺失礦泉水的位置，此刻卻被白毛的壓縮版所取代。

說是壓縮版，其實更像是一塊等比縮小的亞克力立牌，靜靜地豎在那裡。

而因為有了兩個空位，白毛的立牌也被分為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做了替代。

斷截的地方血肉外開，即便已經沒了活人的質感，可仍是驚悚萬分。

宋明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兩瓶礦泉水。

【檢測到觸發隐藏規則。】

【4.自習室東南方設有一台飲品販賣機。機器偶爾會出現故障，請不要搖晃機器，安靜等待退款。請不要将手伸入出貨口，飲品會自己掉出。】

自習室内的玩家均聚集于此，這條規則也就成了公開的狀态。

“可惜啊，他算是一字不落地違反了規則啊……”

有的玩家開始在人群中小聲惋惜。

“那也沒辦法。要我說啊，他就是太莽撞了……要是你，你敢直接把手塞進未知洞口裡面嗎？”

“行了行了别說了，人都已經沒了，再說這些也沒用了。對咱們而言，隻要好好活着拿到規則就行了……”

人群讨論着散去，而宋明仍捧着水定在原地。

“走了，宋明。”

駱川戈轉身叫了他一句。

宋明聞聲擡頭，視線卻對上梁姰。

“姰姐，你說這是不是我的錯？是不是我沒能把他救回來？”

顧可可于心不忍，“你沒必要自責。”

梁姰走到他的面前，“宋明，你要清楚一點——不是你殺了他，而是規則殺了他。”

“在這個遊戲裡，違反了規則就是注定要受到懲罰的。他本身就難逃一死；而僅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可能和系統規則相抗争？”

梁姰言語不帶有任何溫度。

“你覺得，你能鬥得過系統、鬥得過規則嗎？”

宋明沉聲道：“鬥不過。”

“如果你當時不松手，那麼現在唯一的變化，”梁姰手指着白毛立牌的位置，“就是那裡會多出一個你。”

見到宋明還是恍恍惚惚的模樣，梁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