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是十幾年前留下來的。
門把手上殘留的鐵鏽痕迹,都極具年代感。
梁姰伸手搭上,又緩緩将門打開。
可外面并不是學院宿舍。
那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樓梯走廊,而此刻已經被人打掃得整潔無比。
原先的樓梯拐角處放了一把破舊的掃帚,掃帚的背後是蜘蛛們賴以生存的巢穴。而現在,那把掃帚卻不見了蹤影,就連牆角的蜘蛛網,也被人連帶打掃得一幹二淨。
窗台上有幾盆蝴蝶蘭,那是樓下奶奶養的花。梁姰記得那幾盆蝴蝶蘭總是蔫蔫的,但現在卻滿溢生機,甚至又多抽出了幾簇嫩芽。
她已經回來了。
梁姰選擇接受這個現實。
她退回了房間,将大門重新上鎖關好,随後拖着疲憊的身軀,直接仰躺在了沙發上。
梁姰被沙發彈了幾下。
這種平日裡習以為常的踏實感,反倒讓梁姰此刻覺得倍感珍惜。
如果她的猜想沒有錯,等到遊戲時間結束的時候,玩家就會被自動驅逐出副本。
無論玩家打開哪一扇門——比如自己推開的宿舍門——都會被傳送回各自的遊戲登錄點。
也就是現在的這間出租屋。
梁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松軟的包裹感讓她漸漸安心。
遠離遊戲自然是好的,可這樣一來,她也就失去了與顧可可和駱川戈的聯系。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梁姰迷迷糊糊剛想要睡着,一陣微風卻突然吹過。
風口正好對着自己躺的位置。隻是吹了一下,她就覺得有些頭疼。
梁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拖着腳步走到窗邊,把那一點點窗縫給關了個緊實。
她剛想準備再重新窩回沙發的時候,卻突然注意到了沙發的異樣。
卡其色的布料上,零星覆了幾片棗紅色的點綴——
但她從沒記得自家沙發有這種裝飾。
梁姰謹慎靠前,卻觀察到那些棗紅色的範圍,正在沿着布料的纖維逐漸擴張。
這是血?!
梁姰霎時意識到不對勁,開始迅速檢查自己的身體。
那些鮮血,正是從自己的傷口處滲出來的。
可這些明明是在遊戲前幾天受的傷,現在都過去了這麼久,在宿舍的時候就早已經結痂了。
但現在,這些傷口非但沒有愈合的趨勢,反而比在遊戲裡面的受傷程度要更深一層。
梁姰的胳膊和下巴處能夠看到鮮紅的嫩肉,就連膝蓋上的擦傷也加劇了不少,緩緩往外滲着血珠。
她必須要盡快包紮自己的傷口。
這種後知後覺的疼痛,讓梁姰開始在家中搜刮能夠用得上的藥物。
能儲物的地方并不算多。梁姰把櫃子和抽屜都翻了個底朝天,才勉強找出來了兩包感冒靈,和一盒未開封的胃藥。
還都是過期的。
而諸如酒精棉片、碘伏、紗布這種急救包紮必備品,她的家裡根本沒有。
傷口正在源源不斷往外流血,不包紮根本行不通。
梁姰重新返回了卧室,在書桌上翻出來了自己的手機。
長按鎖屏鍵後,手機屏幕再度亮起——梁姰松了口氣,還好還有電。
在遊戲時間内,手機這類通訊工具就像是一塊廢鐵,甚至連正常開機都做不到。
但是在遊戲之外,通訊工具的一切功能都可以正常使用。
梁姰打開了導航軟件,開始搜索距離自己最近的大型藥店。
百米範圍内是沒有的。導航顯示,最近的藥店也要幾公裡開外。
梁姰熟練地打開交通頁面,準備看自己可以乘坐幾路公交到達目的地。
但頁面上卻空白一片,“當前城市沒有可運行公交”幾個大字被醒目置頂。
梁姰沉默着退出頁面。
這或許意味着,一些需要具體人員運作的行業,已經徹底停擺了。
這背後的悲慘事件更多,但她不願再去想那些讓自己情緒更加低落的事情。
梁姰揣好手機,離開了出租屋。
不隻是簡單的樓梯過道。
梁姰發現,自己走過的每一處空間,都是一塵不染的模樣。
小區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沒有一粒石子;社區垃圾桶也被洗刷得幹幹淨淨,裡面積攢的垃圾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連道路兩邊的綠植,都被修剪成了統一的形狀。放眼望去,像是……
像是遊戲裡面的模闆。
梁姰忍着傷口摩擦的疼痛,快步走出了小區大門。
她原本想要開着步行導航,直接走去藥店,但還沒走幾步路,她就已經被這種火辣辣的感覺限制住了腳步。
公交停運,步行又不現實。
梁姰站在小區門口徘徊時,突然瞥到了旁邊的停車大院。
這個小區的道路基礎設施比較差,根本沒有空間劃分停車位。就算是汽車開進去,也會把主幹路堵得水洩不通。
所以,他們在小區旁邊的大院裡,單獨開設了一塊停車場區域,整個小區的車輛都會停放在此。
停車大院的門并沒有上鎖。
梁姰晃了兩下,便推門走進。
眼前的景象,讓梁姰一時間有些驚呆。
各形各色的車輛如同麻将牌,被人整齊碼放在形如麻将桌的停車場中。
每一輛車都與停車位嚴絲合縫,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梁姰看不見的地方,将它們統統整齊歸位。
梁姰又發現一個更奇怪的事情——
每輛車駕駛位的門把手上,都會拴着這把車的車鑰匙。
她沒敢碰,總覺得有些疑點還沒有解開。
這些車輛的主人是誰?
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