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ng all enthusiastic about the world, or being losing all hope for the world, which is easier?
對世界滿懷熱忱,和對世界失去所有期冀,究竟哪一種存在,可以更容易一些?
——2260傳說星河碎片
一年後。
這一年的時光對于黛夢來說,是那樣的慢,又是那樣的快。
慢,在于,她每一天都在看着母親安琪的生命,猶如六月的沙棘花一樣,一點點慢慢地枯萎,她每一天都在經曆着即将要失去至親的錐心之痛。
快,在于,安西地下城的每一天,似乎都是重複的——每天推開門走出去,城中的塔塔星遺民們終日在忙碌,生存之下,一切都是那樣的順理成章,平靜無波,即使是生、老、病、死。
這一年,母親安琪的離世,讓十八歲的黛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對世界滿懷熱忱,和對世界失去所有期冀,究竟哪一種存在,可以更容易一些?
在參加完集體葬禮的返程航班上,黛夢失魂落魄地看着手中母親的照片。她盯了太久太久,以至于,眼睛都開始發痛。
黛夢揉了揉眼睛,手背上赫然都是淚。
剛剛經曆了失去親人的悲痛,航班裡的乘客,大多數表情都很凝重。也有些人因為連日來的奔波,太疲憊了而昏昏欲睡。
他們中大多數人,包括黛夢,都是第一次離開安西地下城。
第一次離開,僅僅是因為參加官方統一籌備的親人的集體葬禮。而後,幾乎不太可能再有第二次。又或者,第二次,便是可以“離開”的最後一次。
整個航行隻需要兩個小時。飛行已經過半,機艙裡一直都很安靜。
一直到,黛夢聽到,前方的頭等艙隐隐傳來幾聲争吵的聲音。
黛夢看向走廊。那裡是盥洗間。
盥洗間的前方,是頭等艙。争執的動靜愈發激烈,黛夢隐約聽到肢體碰撞的聲音。
直到,“砰”的一聲,很大,很突然,震動了所有人的耳膜。
好像是什麼東西爆炸的聲音。
“砰——砰——砰——”又是幾聲。這聲音很快,很短促,尖銳又異常刺耳。
這次大家都聽清楚了,竟不免心驚肉跳。因為,那聲音好像是槍聲。
第一排有人離開座椅,大着膽子想要走到前方查看發生了什麼,卻不想就在這時,有兩個身形魁梧的男人,風馳電掣地沖出了走廊,撲了進來。
其中一個顯年輕,約莫二十五歲年紀,迎面就給那名站起身的乘客一拳。
那乘客吃痛,頓時捂住鼻子,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你們要幹什麼!”
“都給我呆在座位上别動!”完全無視那名乘客的反應,另一名一臉絡腮胡子、年長一些的男子一聲大吼。他左手揮舞着手中黑漆漆的槍,右手拉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森森的幾排微型手榴彈。
驚呼聲驟起。在場所有的乘客頓時都吓壞了。
有一名女子大喊了一聲:“天啊!”她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要往後方的艙門逃走,就被年長的劫機者一槍打死在座位上。
看到那女子死去的慘狀,鄰座的另一名女士被吓得捂着嘴壓抑地哭叫起來。
機艙裡衆人驟時心驚膽戰,聲音漸漸沉寂下去,再也沒有人敢移動半分。
年輕的劫機者手裡也拿着兩把自動手槍。此時他一隻手一把抓下艙壁上挂着的揚聲話筒,冰冷的聲音響遍整架飛機:“所有人都聽着,這架飛機已經被劫持,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座位,否則的話,我們手裡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第一排那名鼻子流血的男乘客并不死心,此時突然站起身,想要去搶奪年輕劫機者手中的槍。
兩個人拉扯之中,槍聲再起,那名男子應聲而倒,血迹染紅了身下的地毯。
轉瞬間兩個人在眼前被殺,機艙裡驚呼聲夾雜着女人壓抑的哭泣聲,甚至有老人承受不住連日來的打擊,昏了過去。
黛夢的心裡也滿是恐懼。想到這些人可能的意圖,她神經緊繃,隻覺得腦子嗡嗡亂成一團,幾乎不能思考。
兩人見到經濟艙内場面漸漸得到控制,年輕者便開始持槍來回踱步監視。年長者拿着傳聲話筒,開始和駕駛艙、頭等艙的人手聯系。
“大衛,駕駛艙怎麼樣?”
“正常,一切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
“喬,把頭等艙裡的人看好了!”
“放心吧,兄弟。”
黛夢和所有乘客的心沉到了谷底。因為這夥持槍劫機的人竟有四個人——不排除他們人數甚至有可能更多。
可是,很快又發生了變故。
黛夢在經濟艙第三排,靠近中間走廊的一側。
她聽見頭等艙又傳來打鬥的聲音。在走廊銜接處的絡腮胡男子最先察覺異樣,警覺地想要轉身,沖進了銜接處廊下,就在這個瞬間,他看到一個身影一下子撲了過來,重重地将他撞翻在地。
黛夢和靠近走廊的乘客都看到了,一名力度驚人的年輕男子将那絡腮胡男子直直撲倒在地後,連連重擊出了七八拳,打得他口吐鮮血,動彈不得。
那男子動作迅速,将劫機者身子壓倒胳膊反鎖,奪了他手中的槍,一隻手死死地鉗制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用槍抵住了他的太陽穴。
絡腮胡男子動彈不得,兩人成了僵持之勢。走廊那頭巡視的劫持者見狀,忙從機尾趕過來,并立刻把槍舉起來對準來人。
就在這萬般驚險的時刻,那年輕男子對着走廊那頭不斷靠近的另一名劫機者喊道:“不許動!否則我就開槍要你同伴的命!”
豈料,那躺在地上的絡腮胡男子幾乎是瘋狂地大聲嘶吼道:“托尼,不用管我,一槍把他打死!反正最後這架飛機上的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快,打死他!所有人都得為我們的父親陪葬!所有人!”
他的這番話讓所有乘客都吓得毛骨悚然,臉色蒼白。
聞言,那名叫托尼的劫機者,握着手槍的雙手有點顫抖。他神情十分緊張,額上汗意涔涔。但聽了地上男子的話,他隻遲疑了一秒,便開槍射向了那年輕男子的肩膀——
子彈頓時打中了男子的左肩。
座位上的人紛紛驚叫出聲,黛夢隻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年輕人低哼了一聲,身上的恒溫服被子彈打穿,随即,暗紅色的血液染透了他左肩的衣服。
可是,那名男子并沒有坐以待斃。幾乎是同時,他的眼睛裡迸發出了一道無懼死亡的精芒,他原本指着絡腮胡男子太陽穴的右手,果斷地在下一秒鐘扣動了扳機——
地上的男子腦袋頓時開了花,地毯上一片殷紅,空氣中血腥味散發開來。
走廊裡的劫機者托尼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開了槍。
機艙裡的所有乘客也都瞠目結舌,因為下一秒鐘,那個左肩受了傷的年輕人扶着艙壁,慢慢站了起來——
他舉起槍對準走廊裡的托尼,竟毫不猶豫地再次扣動了扳機!
托尼應聲倒地,胸前一片殷紅,血如泉湧。死的時候,他的眼睛仍舊大大的睜着。
年輕人垂下手臂,靠在了艙壁上,呼吸聲加重。
與此同時,頭等艙裡又傳來了聲響。一名男性乘務人員,一隻手拖着一個手臂被反綁着的男子,一隻手用槍指着他的脖子,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他靠近那名年輕人,關切地問道:“你還好麼?”
“還好……”年輕人捂着左肩,眉頭緊皺。“快,駕駛艙裡還有一個,我們必須要快!不然,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事來!”
雖然他說還好,但神情明顯在忍耐,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