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是不想連累你。徐大人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也很奇怪，但她給我說的那些話，讓我心生敬佩。天下若是一盤棋，她已經連每顆棋子該放哪裡都想好了。事關許多人，她不說也是情有可原。”

聞人铖覺得心跳加快，當初那個猜想似乎就要印證，他最不想她走這條路，可也清楚她一定會選擇走這條路。

“一個史官想對抗皇帝救大興，聽起來簡直是癡心妄想不自量力，但她好像真的能做到。”

“你的意思，這一切都是逢緣安排的。”

袁老爺點點頭“不錯，從徐老大人出殡之後，她就做好了打算，這之後的每一步，都是計劃好的，我把落月山莊交給你，其實也是為了保護你，讓你之後有一處安身之地。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一個謊言。”

“所以，你說的讓我取代白帝，也是假的?”

“我也有私心，你能做到那就最好，那徐大人定會沒事，我們想重修家族史的想法也能實現，可若是不行，我也願意背負着一世罵名助她一把。”

聞人铖在腦海中快速梳理了一遍這些天發生的事，逐漸理出一個頭緒。

徐逢緣查看了密史，自然也就知道當年四大家族助先皇建立大興的事迹，之後發生的事肯定也有記載，但不一定完整，她應該是私下走訪了許多人，補全了這一段，從而知曉整個過程。也明白，白帝的所作所為必是不得人心。

隻是她會選擇哪一條路?

“徐大人曾說過，建立新的秩序要比維護一個舊的秩序更徹底，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白帝可以倒下，但是大興不能亡，這時候隻要有人願意出頭，我都将擁護他。”

聞人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老人很陌生，他們相識這麼久，卻沒有真正了解他。

“話也說到這裡了，其餘的你應該自己想得到。白帝若隻是昏庸就罷了，他不得民心，烏圖屠虐大興百姓，他竟無半點反抗，隻一心守着自己的帝位，我一把年紀，也不圖什麼，就想着死之前能再看一次大興盛世景象。當日，我也是這樣同徐大人說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逢緣在背後計劃的嗎？”

“不錯。我們甘願做這顆棋子。”

聞人铖心中釋懷，他有些慚愧，自己終究還是太小家子氣了，從接任史官氣，徐逢緣就有她自己的抱負。

“多謝袁老爺告知我這些事，往後該怎麼做我也知道了。逢緣要得天下興盛，我定會幫她。今日是我莽撞，我擔心她，但也不該亂了方寸，差點壞了她的計劃，今後一定會小心行事。”

“好，你既然已經有了打算，老夫就不再多言。宋由那裡是确定說要反了，搞不好那個漓陽城主也會摻和進來，你要有準備。若是你們打算聯手，往後如何處理各方關系需要商議好。皇帝不仁，你可以推翻，但烏圖要像趁虛而入，絕無可能，這些道理想必丞相大人知道。”

聞人铖恢複了以往的冷靜，先前他就已經分析過局勢，隻是眼下要做些調整。臨川那個人是個隐患，為了保證許峰源的計劃成功，他留不得。

“五殺我已派去了浮光城，手中暫無可以信任之人，不知道袁老爺可有推薦的?”

“風一刀這個人重情重義，可以信任，你要做什麼安排他便是了。江湖中人，不求名不求利，求得也不過是個天下太平，你吩咐的，他會去做的。”

“袁老爺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隻是還有句話想問一問，袁老爺認為，誰合适做這天下共主。”

袁老爺摸了摸胡子，手裡的玉石把件盤地飛快，片刻後回答道“老夫不懂天下局勢，但徐大人曾說過，其他人坐這位置，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白家的天下還是由白家人來掌握。”

“肅王?”

“非也。肅王也隻是棋子，帝王就隻能是男子嗎？”

聞人铖的眼皮調了一下，這盤棋太大了，她到底是何時開始布局的，竟然連這個都想到了，白家，女帝，情形實在是太複雜了。他有些心疼，之前很多個挑燈夜讀的時候，她都是在思考這些事。這個傻瓜，早說我便可以同她分擔呀。

“不過老夫也很好奇，你知道這一切，就不害怕嗎？”

聞人铖淡然一笑“我的娘子胸懷天下，有如此謀略和擔當，我這個做夫君的豈能怕，即是夫妻，那就該共同承擔。知道也好，起碼不會給我娘子添亂。我也更相信，她在浮光城不會有事。”

袁老爺離開丞相府之後，就有探子将消息傳回了宮中。臨川往爐子裡添加了些藥材，随後擦了擦手“此事先不要告訴皇上，聞人铖這是要造反呀，那自然要留到最後才有意思。君臣想愛想殺，可比戲文有趣多了。浮光城那邊如何?”

“徐大人還未找到。”

“徐逢緣下落不明，聞人铖竟然沒反應，這很反常呀，繼續打探，有消息第一時間告知我。”

來人猶豫片刻“那皇上那邊……”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皇上沒空理會這些，還有，烏圖那邊還沒回應的話，就換個人，那幾個長老估計也是貪生怕死之輩，送到手的肥肉都不敢吃，真是可笑。我臨川啊，可不在乎什麼亡不亡國，我要我自己高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