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棋見一向貪吃好玩的傀儡皇帝竟肯主動應付左相安排了,連忙讓人把第一批畫像送了進來,捧着畫的内侍頓時烏泱泱立了滿室。
我白了梁棋一眼,無語地說:“朕就是再厲害,龍床上也不能一下躺這麼多人。”
據夢中的我觀察,梁棋早習慣了原主跳脫的性子,因此我這麼說他不會察覺出太明顯的異樣。
果然,梁棋呵呵笑着:“陛下說的極是,那女使傳話說,陛下可以先擇出後位人選,旁的都不打緊,能再等些時候。”
我真是呵呵了,姓周的老東西巴不得我天天沉迷美色,也省得他總得派人來監視我這邊。
不過這傀儡皇帝就一點好,身體好。平時無病無災,又怕死得很,飲食上挑剔且謹慎。
至少在我有反抗舉動之前,他們不會輕易踹掉我換新帝上位,畢竟原主的職位是一國之主的皇帝,不是随手一抓一大群的皇弟。
唔,雖然先帝戰死沙場後,恒國已經沒原來那麼富強了。
我低頭看着畫像上美如天仙的女子,邊上标注着“啟城周氏女—周珂”。
這位是左相周鞅的孫女,但據說是周鞅次子的繼室所出,在家族中并不十分受寵。
我看着自己夢裡第一任皇後的模樣,随口說:“左相可真是為朕着想,立個後而已,弄這麼多人,打算讓朕挑到明年?”
梁棋躬身假笑:“那小人讓人先篩一遍再呈給您過目?”
我看了他一眼,輕笑幾聲,提筆在畫像上畫了幾筆,直接把夢裡的第一任皇後給踢出局了。
“這種事還等着朕開口,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梁棋及一衆内侍迅速跪了一地,我的手不小心蹭到沒幹的墨水,拿拇指蹭了蹭,沾得到處都是。
“怎麼都跪下了,朕不過就事論事,都起來吧。”我慢慢将桌上的畫像卷起,“梁棋,此女容貌豔麗,進了後宮難免要惹來太多妒恨,為保左相孫女安危,還是留在民間嫁個富貴閑人為好。”
梁棋大概是對我的話有些許困惑,稍愣了會兒,起身上前來接過畫軸:“陛下的意思是……周氏—”
我輕飄飄截斷他的話:“不論你想的什麼,朕可沒有這些意思。好了,左相對朕立後之事如此心急,趕緊去辦吧。”
12.
梁棋這人,就愛七想八想一大堆。
旁人随口一個字,他能在心裡發散出一整篇高考作文來。
開玩笑,要是全部周氏子女都被踢出局,先不說左相答不答應,我打算定的人到哪兒選去?
13.
朕君後的畫像哪兒去了?!
14.
最後呈上來的二十多張畫像被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都沒找到那個蛇蠍心的青年。
奇怪,我記得這次選秀的人選中明明有那個人,也知道這些人選肯定都經過左相的眼,怎麼還會漏掉自家的人。
梁棋小心上前來:“陛下,您是要找哪位佳人的畫像?”
“……”這個梁棋,該發散思維的時候又不發散了。
我氣得有點頭暈,伸手指着他指了好一會兒,吓得梁棋還以為我要突發急症沒了,差點就要喚人傳太醫過來,我沒好氣地把人攔了下來。
梁棋:“陛下有何吩咐?”
我恨恨道:“左相族中子女的畫像呢,全部找出來。”
梁棋好似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麼。
15.
朕預定好的君後真的不見了。
“許久沒去左相府上看過了,梁棋,随朕出宮瞧瞧。”
如果我的君後被蝴蝶沒了,我覺得這盤還是重開更好。
16.
左相周鞅,年過六十,還是精神頭很足的樣子,不知道在這個短命的時代是怎麼保養出來的。
我在左相府上看到他時,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朕這回就是熬也得熬死他。
跟周鞅你裝我裝客套完,我說我想獨自在貴府逛逛,周鞅沒料到我會搞這一出,但還是笑呵呵地應了,誰讓我是皇帝,而他是個愛搞面子工程的權臣。
17.
沒能獨自逛着去找人,隻好帶上梁棋和周府管家兩個跟屁蟲,故作無意闖進了周府的南院。
我看到他了,我預定好的君後。
周斂,年二十,啟城周氏三房庶子。
我立在不遠處望着水榭裡靜靜彈琴的白衣青年,忍不住無聲笑了起來。
明明應該是第一次真正見面,但,又有種實為重逢的微妙感覺。
18.
煞風景的人總是太多,周府管家怎麼這麼大嗓門。
琴聲被驚擾打斷,周斂回頭看了過來,我不自覺扯了扯袍子,卻發現對方的視線隻是輕飄飄就從我身上掠過去了。
周斂起身往這邊走,我按下心頭的那點不爽,有點做作地看着他向我行禮,然後,然後氣氛就凝滞下來了。
梁棋大概是終于摸出一點我的心思,出聲道:“陛下,這位周公子琴藝極佳,您可要再聽一曲?”
這話一出,我就替他默哀了一瞬。
果然,周斂冷冷看了他一眼,嗓音冷淡:“陛下恕罪,在下從不彈琴與旁人聽。”
在梁棋喝出那句“大膽”之前,我笑了一聲,語氣應該是含了誇贊的意味:“是朕失禮了,不請自來,無意偷得閣下的琴聲。”
周斂稍稍緩和了神色,但看着還是很冷淡:“在下初到玄都,不知聖駕至此,請陛下恕罪。”
他這副略微收斂起本性的樣子我還真有點懷念,因為見得少,進宮後沒多久就很少這樣了。
勉強熟悉起來後,他拿捏住了我的性子,就總愛對着我陰冷地笑,誰敢對着他斯德哥爾摩啊。
不過,周斂長得真好看啊。
19.
梁棋和周府管家被我趕到了遠一點的地方。
周斂面無表情看着我,連我打算幹什麼都懶得開口問。
我一隻手背到身後,故作老成地看着他:“方才你說初到玄都,是來玄都做什麼?”
周斂竟然扯唇冷冷笑了一下,我沒忍住多看了一會兒。
他垂眸回道:“伯公傳信,不得不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周鞅這個老登,難道我的君後是被他強迫着才進宮的?
20.
我想請周斂入宮做我君後的念頭暫時擱置了。
雖然他心狠手辣愛吓唬我,但是,我一個思想還算先進的新世紀好青年,當然希望他做什麼都是出于自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