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不到羅淑在想什麼,隻能不斷向她道歉。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但這也不能怪我,是你外婆一開始就跟我約定好的。事情發生在一千多年前,你一定要耐心聽我說……”
昙淵給羅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漫長的,延續了一千多年的故事。
事情發生在曾經的雲洲,現在的理國雲省境内,一處遠離人煙的古老森林峭壁腳下。
幾個月前,山崖上一株長在岩縫裡的扁擔藤根部,孕育了好多天的胞房終于綻開,無數細小的果實随風簌簌飛散。
其中一粒細小如微塵的種子,落在了山腳下的一塊隻露出指甲蓋大小的白玉石塊上。
經過了幾個月雨霧的滋潤和陽光的照射,那顆種子,決定發芽了。
這是一顆寄生花的種子,從它的祖祖輩輩起,就是靠寄生在爬藤植物的根部,借吸取被它寄生的宿主的營養來供給自己養分,長大,開花,衰敗,結果……胞房裡生出的種子,在果實崩碎風化後,再随風擴散,延續上一代的循環。
但,這顆種子卻遇到了難題。
等它想要萌發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下面,并不是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爬藤根,而是一塊硬得紮不下腳的玉石塊。
雖然,它能感覺到,這顆玉石塊能量充沛,比自己祖先們寄宿的那些爬藤植物根要營養豐富的多。
小種子經過了慎重思考,決定還是試一試。
它借着雨霧、陽光給自己的那些力量,努力把跟毫毛差不多粗細的根,深深地往白玉石的石面裡鑽。
隻要能夠紮破這層石面,它必然可以吸取到玉石裡的能量,像自己的其它兄弟姐妹一般,像自己的爸爸媽媽叔叔伯伯們一般,成長起來,開出最鮮豔的紅色花朵,釋放出足以吸引蒼蠅授粉的腐敗臭味……
然而,很快,小種子意識到,自己過于樂觀了。
那石面,真的好硬好硬。
它紮了好幾天,根須都無力了,快要枯萎了,都沒有達成目标。
難道,自己就要死了嗎?
第十天的午後,太陽照射下,小種子身上最後的那點水氣,馬上就要被烤幹了。
它頭暈眼花地趴着,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力氣。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要紮根、生長、開花、結果……”
渴望生存下去的念頭,一遍一遍在它最後的意識裡回響。
就在小種子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幹死的時候,一個溫潤動聽的聲音,回複了它。
[如你所願。]
很快,一道銀白色的光線,從白玉石塊裡射出來,包裹住了小種子。
小種子重新有了力量,它成功的長出了新的根須,并将它們,紮進了白玉石塊裡。
從那一天開始,一朵與衆不同的寄生花誕生了。
因為白玉石塊力量的強大,寄生花不到半年,就已經長得很茁壯了。
但,也因為它的力量來自于白玉石塊。
這力量生生不息,寄生花永開不敗,即使它成功招來了蒼蠅為自己授粉,也根本結不成果實,無法完成延續它們一族的使命。
對于這一點,那個溫潤動聽的聲音向這朵寄生花表達了遺憾和歉意。
[抱歉,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
“沒事,就這麼開着也挺好。我挺喜歡自己的花的。”
小寄生花不願意讓幫了自己一把的朋友難過,即使自己也不開心,還是盡力鼓勵白玉石塊。
兩個都很善良的生靈,就這樣成了夥伴。
甚至,因為白玉石塊的力量,小寄生花很快就修成了妖丹,可以化出人形了。
但,這次,它依舊遇到了問題。
因為小寄生花的能量都來自于白玉石塊,如果它化了形,它的朋友白玉石塊就再也沒有了化形的機會。
相反,如果小寄生花放棄化形,他們隻需要多等上一些年歲,隻要有一次帝流漿,白玉石塊就可以化出人形,帶着寄生在它身上的小寄生花到處走了。
小寄生花思考了很久,決定放棄化形的機會,把這個機會給白玉石塊。
它把這個想法告訴白玉石塊後,還很認真地對它說。
“你聲音這麼好聽,如果能化出人形,一定是個絕代風華的美男子。”
[嗯,我知道。]白玉石塊回答小寄生花。[但我更想看到你化形,你隻是個花妖,不像我們石頭,海枯才會石爛,天地崩塌才會魂飛魄散。]
說完,白玉石塊把自己能化形的所有力量,都給了小寄生花。
小寄生花原本就是寄生生物,又哪裡可以阻止得了宿主的強力輸出。
它隻能在用自己的神魂,和白玉石塊結下契約。
終有一日,小寄生花身死的那一刻,會将化形成人的能力還給白玉石塊,讓它也能最終成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日一夜過去……
七七四十九天後,一個穿着紅彤彤裙子的大眼睛可愛姑娘,捧着一塊尺寸長的條形白玉石塊,出現在了十萬大山的入口處。
她踏上附近的獵人踩出的入山小徑,走進了最近的寨子。
從此,混迹在了人類群體中。
那一年,是公元960年,北宋陳橋兵變的第二年。
後來,一百多年後,公元1127年,小寄生花在東京城外的金營屍堆裡,撿了一個還剩一口氣的帝姬。
從此,她收了一個叫趙玉钏的女徒弟。
女徒弟幫她起了名字,叫巫蠻兒。
女徒弟還幫她把那塊從大山裡帶出來的白玉石塊精雕細琢,做成了一支白昙花玉簪子,也起了個名字,叫昙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