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山感覺到了路德維希的語氣不太對勁。特别是“明同學”三個字,路德維希平日并不會這麼叫他。于是他問道:“殿下,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的傷 ,”路德維希說,“怎麼才回來?”
“和紀堯姆吃了個飯。”
路德維希颔首沒有再說話。
明遠山看了眼周圍,頭頂上的燈光是暖黃色的,視野内沒有一個人,一眼望去,走廊的盡頭也逐漸隐沒在黑暗中,周圍安靜得可怕。
但是這隻是表象。這裡是公衆場合,雖然看似四周沒有學生,但是路德維希天生發光體,到哪都是很多人關注。也許附近的學生正貼在宿舍門偷聽,不知道的暗處也可能有很多人默默關注。
皇家軍事學院的學生有多八卦,隻要上一下學校論壇看一下那些經久不息的八卦帖子就知道了。
為了王子的名譽和安全着想,他走上前去,快速刷開宿舍門鎖,拉着路德維希的手,進門,然後宿舍門“咔哒”一聲關上了。将所有的好奇和窺探都隔絕在門外。
進門後,明遠山放開了路德維希的手,給金發王子擺好了椅子,“殿下,請坐。”
路德維希在看自己剛剛被明遠山牽過的手,有點遺憾今天帶了手套,以及很不滿梧桐苑的宿舍怎麼這麼小,從門口到這裡面就那麼幾步的距離。聽到明遠山的話,他說道:“你坐吧,比較方便我換藥。”
“不應該是我去醫院找于格醫生嗎?”明遠山問。專業的事不找專業的人做?換藥還需要勞煩王子殿下親自動手?
“你的傷我問過于格了,可以在家裡自己換,我來的時候和他學習了一下。”顯然路德維希沒有一點王子的自覺,而且目标清晰,就是打算親自換。
“你帶藥了?”明遠山看着路德維希空空的兩手,以及那凸顯有力身材線條、剪裁合身的黑色軍裝,及膝的黑色長靴。嗯,沒有看出來哪裡裝有藥。
“你等一下。”路德維希走回門口,打開宿舍門,然後他彎下腰提起門外牆角的一個黑色的挎包,拿進來再關上門。
“原來你帶包了?”明遠山哭笑不得地問,“那剛剛不是順手就能拿進來嗎?”
“你牽我的手太快了,我沒來得及拿,而且我也不願意打擾你難得的主動。”路德維希平靜地說道。
明遠山瞬間覺得臉有點熱,他都極力避免不往那方面想了,怎麼氣氛又開始怪怪的了。
路德維希轉身打開挎包,取出裡面的東西,挨個放在了桌面上。
明遠山在路德維希身後探出頭,看到有幾個瓶瓶罐罐,還有一些醫用手套之類的。路德維希脫掉自己的黑色皮手套放在一旁,然後他轉身過來跟明遠山說:“那現在,脫衣服?”
“啊?”
“要露出你的傷口。”路德維希輕笑,說道。
“哦。”明遠山也不扭捏,開始解自己軍服外套的扣子。
“等一下。”看明遠山想要擡起左手來解開扣子,路德維希出聲阻止。然後他跨步走過來,幫明遠山解外套扣子,到第三顆扣子的時候碰到了腰帶。他兩個手放在明遠山纖細的腰兩側,手貼在腰帶上,用力朝中間一拉,“咔”帶扣松了,再取下了腰帶放在一旁。
路德維希幫明遠山解開外套剩下的最後一顆扣子。他走到明遠山身後,小心幫明遠山把藍色軍裝外套脫下來,極力避免碰到明遠山左臂的傷口。
外套脫下後,裡面是白色襯衫和黑色領帶。
“怎麼還打了領帶?”路德維希問。
“被校内督察隊抓住了扣分就不好了。”明遠山回答。
“那你早上是忍着痛打的領帶?”路德維希皺眉。
“我先在手上打好,然後套上就可以了。”明遠山說,他看着衣櫃上的鏡子裡的領帶,還是很滿意自己這個方法打出來的效果的。
然後他就看到,鏡子中他的脖頸旁伸過來一雙骨節分明的寬大的手,幫他将白色的襯衫領豎起來。那雙手還小心地将領帶扯松一些,纖長的手指在領結的部分繼續動作,慢慢将領帶尾部扯出來,然後整條領帶就被解下來,被放在了一旁的小木桌上。
明遠山覺得耳根有點發熱。
路德維希兩個手靠近明遠山的腰部,幫明遠山把白襯衫也從褲子裡拉了出來,打算繼續幫明遠山解開白襯衫的紐扣,明遠山緊急提醒:“你幫我,解開扣子就可以了。不用脫。”
“好。”路德維希說,他慢條斯理地幫明遠山從襯衫上的第一粒扣子開始解。
明遠山不敢看路德維希,也不再看鏡子,隻能把臉别開,看向窗外,星空下影影綽綽的樹。
該死,這個過程也太漫長了,都趕上小時候等待護士姐姐打針時漫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等到了路德維希的一句,“可以了。”
明遠山不看路德維希,他用右手把自己的左臂上的襯衫拉了下到手腕處,側坐在椅子上,方便路德維希換藥。
路德維希看着上面的一條長長一條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兩側的皮膚明顯有醫生縫合過的痕迹,他問:“當時疼不疼?”
“疼,不疼怎麼行,疼我才能醒。”明遠山說。
“對不起。”路德維希說。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我派了人保護你,但是實際上并沒有做到保護你這件事。”路德維希低聲說。
“路德維希,我那天其實是知道身後有人的,但是我猜到他們是莫裡斯的人,所以就将計就計。并不是你的錯。不要錯誤歸因,”明遠耐心和路德維希解釋,“我是主動入局的,所以,不必心有愧疚。”
“那你為什麼要着急見到莫裡斯他們呢?”路德維希問。
明遠山沉默了,答案他們兩個都知道。明遠山從雪場裡回來之後,就非常想抓到那屢次謀害路德維希的兇手。
明遠山聽到路德維希長長歎了口氣,“下次不要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路德維希伸手緩緩摸了摸明遠山柔軟的發絲。月光從窗戶投進來,地上兩個人的影子貼得很近。
路德維希轉身回到桌子前給自己的手戴上醫用手套,幫明遠山消毒傷口,再噴上利于傷口恢複的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