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錦應當快走了,她不會等到處理好這的事,把李聞秋留下來她就要走了。所以,在宋南錦半夜爬他床時,他沒有拒絕。
事後,他不知怎的就想犯賤,道:“這是放過誰的代價?雲虹嗎?”
宋南錦慢悠悠地不知從哪掏出一條長巾,裴頤警惕地看着她,難道要勒死自己嗎?她撐起裴頤的腦袋,裴頤忍不住道:“你要謀殺我嗎?”
宋南錦不語,把長巾往裴頤嘴上一綁,安然躺下睡去。留下裴頤哭笑不得,把準備結解開卻發現宋南錦打的是死結,隻能往下扯到脖頸處。
一連好幾日都是如此,可宋南錦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裴頤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又被騙色了?
若換做從前的宋南錦,她想帶裴頤回去就直接打暈帶回去了,懶得操心裴頤開不開心,她自己爽快就行。等裴頤郁郁寡歡,她也爽夠了,也就差不多到良心發現不想強求的時候,再把裴頤放走。不過這樣,裴頤又要大喊她拿不尊重人當情趣,然後講一大堆做人的道理。
這算是正常一些的感情嗎?所以才會不想走嗎?可是她該走了。
此次一别,再見真不知何年何月,也許隻能得到裴頤想念京城的人回京一看。早知道她是不是該把其他人帶過來,比如竹清。
在一個尋常的午後,兩人同李聞秋用完膳,宋南錦道:“我馬上要回京。”
“什麼時候?”裴頤随口問,心想這祖宗終于要走了。
“等下就走。”
什麼?裴頤這才反應過來,道:“吃完飯嗎?”
宋南錦點頭。
裴頤一愣,真突然啊。他又左右腦互博,左腦想宋南錦就這麼走了?也不對他做點什麼,比如把他綁回去,真是無情。提起褲子就走人。右腦冷靜思考,這人肯定是故意的,就是讓他沒有心理準備來刺激他,呵呵,詭計多端的女人不能上她的當。
他很随便地問:“那你的孩子呢?你不會真想把冬瓜帶回去吧?”
“已經找好旁系的王室,等出生就會接進宮,大概在我回京之前能進宮。”
“哦。”裴頤應聲,“那雲虹呢?你要帶她走嗎?”
“不帶,等她處理好進京,我再給她封賞。”
“夏天要來了,南方的夏日似乎會很炎熱。”裴頤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宋南錦含笑,道:“江虞知說海邊的城鎮不會很熱,你可以去那裡待着。你有盤纏嗎?”
“我不用你的錢。”裴頤下意識拒絕。
宋南錦呵呵笑,準備給他個台階,問:“你今年回京過年嗎?”
回京嗎?聽到這兩個字,裴頤終于平靜一些。京城嗎?這麼一想,自己似乎真的該回去一趟。
提起這事,李聞秋道:“陛下,臣鬥膽請示,臣不想去除夕晚宴。”她之前根本沒有去的資格,但這幾年陛下總是讓她去,她不是很想見到太後。
宋南錦非常不粘鍋,道:“你和太後說去,又不是朕讓你來的。”
李聞秋苦惱地低下頭。
“南錦,我們對弈一把,若你赢了,今年我就回去過年。”裴頤道,“若我赢了,李聞秋就不必再去晚宴。”
還是這麼熱心,宋南錦點頭算應允。
李聞秋兩眼放光,道:“裴頤,我素聞你棋藝精湛,和陛下比如何?”
裴頤回想,道:“我和陛下沒有對弈過,但陛下輸過沈見山,我沒有輸過。”
李聞秋專注地凝望裴頤,富含感情道:“我相信你。”
宋南錦去吩咐人拿棋盤。裴頤便八卦:“你和太後怎麼回事,你不是問心無愧嗎?怎麼不敢見?”
“因為太麻煩了。”李聞秋解釋道,“不是欲拒還迎不是還有眷戀,單純感到麻煩而已。我不否認她在我生命中的濃墨重彩,我們也不會是陌路,隻是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若是真能當陌路,說不定還能重新開始,但我心中早已厭倦,那就是過去了。人和人的性情也不相同,也許有些人的在意可以從反向轉化為正向,對我來說不行。”
裴頤關心道:“那你不成家了?”
“我感到,我不适合成親。成親也太麻煩了,我想以後我就算有喜歡的男子,也不會想成親。”李聞秋顯然是想過這件事,說起來很斬釘截鐵,“因為感情淡了随時可能分開,我不想要将就的感情。也可能是被太後所影響,讓我覺得其實不成親也挺方便的。就像你和陛下一樣,相知也不必長相厮守,至少現在不必厮守。也許等再等幾十年,陛下想退位了,你們才會一起遊山玩水。”
“對我來說也是,我想,簡單一點的關系更适合我,也适合讓我待在陛下身邊。”
裴頤笑了,道:“這就叫談戀愛。”
“裴頤,棋盤擺好了,出來吧。”
宋南錦在外頭叫他。
“要黑子還是白子?”裴頤問。
宋南錦選了黑子,還非常謙讓道:“你先走。”
裴頤不喜歡對弈,宋南錦也沒想過要和裴頤對弈。怎麼說呢,她初見裴頤,是把裴頤當作跳闆。少年時再見裴頤,是把裴頤當作棋子。此後很多年,她都是這麼以為的。就算她算計不到裴頤的心,那她也要算計到裴頤的行動。
立後那次,是這個棋子第一次掀桌。她也意識到,傀儡終究是傀儡,再怎麼假裝是執子人,也是沒有那個權力。那時,她的對面是裴瀾。而後,她算計顧氏、拉攏朝臣,悄然又緩慢地擴大自己的優勢。裴瀾輸了,那裴頤也不能亂動了。可是,裴頤又一次站出來,告訴她,他沒有對弈的資格但是有掀盤的能力。
裴頤走後,她魂不守舍了兩日,慕容湫說她這是相思病。她隻能允許自己放縱兩日,很快又被衆多事務所淹沒。對她來說,做很多事的動力都是成就感。可是在裴頤身上,她找不到一點這種感覺,裴頤的喜歡不是她争取來的。而摸不着頭緒的事物,總是容易讓她想,輕松得來的東西也會輕易失去嗎?裴頤會不會是别有居心?自己會不會輸?
整整十年,終于讓她明白,輸赢在感情中不重要。裴頤輸過一次不介意再輸一次,這是他的強大之處。宋南錦自覺已經是夠大方的人,卻沒辦法這樣,她輸得起可并不想輸,她隻想赢。
待到地牢那幾天,她在想,這輩子最糟糕的結果會是怎樣?死在地牢中嗎?最糟糕的結果是裴頤幫雲虹殺掉她。她想了很多種死法,做好心理預期。倒不是說對裴頤的期望變低,隻是她認為,若她可以随意對待裴頤,那裴頤也有資格這樣對她。
她一直以為裴頤不會這樣對她的。她以前說裴頤是膽小鬼,實則她自己也是怕輸的膽小鬼。
裴頤回京過年有什麼要緊的呢?就算讓他的人回來,他想走還是一樣走,留不住的何止是人。
宋南錦想,等裴頤落子後,她就認輸。隻是這樣,面對太後有點難辦啊,她和王氏還得打好關系呢。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卻不是落在棋盤上,而是落回棋奁中。
裴頤舉起雙手,伴随帶着笑意的一聲。
“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