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祁拄着鐮刀大口大口喘氣,體力迅速流逝,而異種卻沒有明顯變化。
煙霧散盡,異種再次攻向時祁,眨眼間又是碰撞揮砍數次。
異種尖銳的骨刺将他周身劃出道道血痕,時祁的體力本就偏弱,加上精神力消耗,現在已經開始頭暈目眩,越來越呈現頹勢,于是他幹脆放棄防禦轉為速攻,對準異種的左翼猛攻,終于将看似堅不可摧的左翼膜砍下了近半塊,殘缺的翼膜搖搖欲墜,隻剩下骨骼筋膜仍然連接在一起。
異種仿佛被激怒,動作間更加暴躁,時祁本就越來越疲憊,動作漸漸左支右绌,在異種一次比一次更迅猛的攻擊下伸出鐮刀橫檔在胸前,卻沒想到,異種在下一刻忽地扇動蝠翼,罡風瞬即逼近,将時祁整個扇了出去。
時祁如一頁紙片,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擊飛出去,鐮刀瞬間脫手,時祁重重落地翻滾數圈,隻來得及伸手抱住頭部減輕受到的傷害。
他倒在地上半響都撐不起身,眼見異種又要逼近,遠方忽然“轟隆”一聲巨響,仿佛是某處的廢棄建築轟然倒塌,異種被驚動,朝傳出異響的方向看去,再回頭時,剛剛時祁倒地的地方已空無一人。
洛眠正駕着時祁向前狂奔,剛才的響動正是他放出的精神體造成的。
時祁被擊飛的瞬間,黑羊精神體就奔向遠處,一路用羊角亂撞制造響動,終于将一片地基不穩的殘垣斷壁撞斷,洛眠也趁着異種注意力轉移,一把将時祁架起來帶走了。
“唔……别往城門的方向去。”時祁漸漸恢複意識,帶着洛眠拐去樓屋密集的地方。
“可是!你需要趕緊接受治療!”洛眠急得眼眶通紅,卻不敢硬拉着時祁,隻能順着他想去的方向走。
二人故技重施,找了一片掩體重新躲藏進去,洛眠一進去就打開手環,用些微的光芒照亮,在時祁身上查看傷口,精神力也涓涓湧出,不斷為時祁進行精神梳理和緩釋行為。
“沒事,沒受傷,就是摔了一下剛才才沒反應過來,不用擔心我。”
時祁唇色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嘴硬,但确實比方才恢複了很多,在洛眠的幫助下,精神力和體力都漸漸回流,見他的臉頰不再蒼白如紙,洛眠悄悄松了口氣。
“為什麼不去城門?雖然我的精神體拖延不了那麼久……總歸要試試呀。”洛眠蹙着眉心,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也知道我們其實根本跑不出去吧,”時祁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對方低下頭沒有反駁,于是時祁又笑歎了口氣,“不要多想,多虧了你幫我梳理,還有黑羊,也給我們争取到了躲藏的機會,終于能讓我喘口氣了。”
見時祁還有心思笑,洛眠連心都揪緊了,“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異種離我們太近了,随時都會發現我們……”
“我們……呃!”
時祁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想法,就被一股怪異的能量襲擊。
遠處突然傳來異種怪異一聲的鳴響,緊接着是一陣強烈的聲浪襲來,時祁和洛眠毫無防備,在聽到的瞬間頭痛欲裂,痛苦地蜷縮在地,隻來得及放出精神屏障阻擋餘下的聲浪攻擊。
異種方才被黑羊制造的動靜吸引,發現時祁消失以後,在原地左右徘徊,最終去了聲音更大的黑羊那邊,這才讓時祁二人得以暫時逃離,結果黑羊相比時祁過于不堪一擊,精神體與本體距離太遠也本就有随時消失的可能,異種沒費工夫就将黑羊打散,似乎還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盛怒之下發出了暴鳴。
長長的鳴響良久才結束,時祁和洛眠被陣得險些意識模糊,兩個人緩了一會兒,等頭痛漸消,才終于能說出話來。
“它居然還可以利用聲音攻擊,是不是有點太犯規了?”時祁蒼白着一張臉,虛弱道。
洛眠同樣虛弱地點點頭,向導比哨兵體力更弱些,他還需要再緩緩。
明明鳴吼已消,時祁卻漸漸感覺頭暈更加嚴重了,甚至開始渾身無力,他再次低頭查看手環,仍然寄希望于給白塔發送信号,但卻忽然一愣。
微弱的光線下,時祁看見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他一時間大腦宕機,隻知道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漫長的幾秒後,頓時靈光一現。
時祁趕緊把手環的亮度調到最大,湊近洛眠近距離觀察,果然看見對方也在全身顫抖。
“……洛眠,為什麼抖得比剛才還厲害,你很害怕嗎?”
洛眠也怔了一下,似乎才剛意識到自己在顫抖,于是口齒不清地嘟囔着:“害怕……嗎?我不、我不知道……”
時祁聽了這句話,忽然笑了起來,洛眠瞬間毛骨悚然,看着時祁虛弱地大笑,發出陣陣氣聲。
“你、你怎麼了時祁?你别吓我,你怎麼了?”洛眠顧不上自己還渾身無力,趕緊撲過去拉着時祁上下查看。
“哈哈哈……咳咳……我知道了。”時祁拍拍對方的後背,把他輕輕推回原來的位置,又開始默不作聲地放出了精神力。
洛眠驚疑不定,生怕他能量枯竭,也趕緊放出精神力為他疏導,卻又瞪大了眼睛:“這是……?為什麼要單獨加強感官能力?”
時祁卻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回答他。
“……唔!”
不知過了多久,時祁忽然收回了精神力,捂着頭就要倒下去。
“時祁!”洛眠趕緊抱住他,慌得聲音都變了調,拼命用精神力給他疏導愈療。
“可以了……我沒事了。”
時祁緩了一會兒,慢慢恢複過來,雖然嘴唇還是煞白,卻仍是固執地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說:“我知道這個異種是什麼能力了。”
“是次聲波。”
洛眠一愣,時祁就自顧自說下去。
“我從剛才就一直覺得不對勁,你不覺得我們兩個驚慌過度了嗎?”
見洛眠懵懵的,時祁解釋道:“這種情況下害怕慌亂當然是情理之中,但是我們從發現異種的那一刻就有了軀體化的反應,哪怕是驚吓過度所導緻的,也有點太快了吧?”
洛眠聽他這麼說,也猛地發現了不對勁,他點點頭,“好像的确是這樣,我是胸悶和反胃,而你之前也有一瞬間悲觀過度,這些都太不正常了。”
“甚至在異種出現之前我就開始喘不上氣了,當時還以為是缺乏鍛煉,現在想來,出現胸悶症狀的時候正好就是我們無意間路過異種的那一刻!”
洛眠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時祁點點頭,雖然洛眠不知道他還有頭暈的症狀,但其餘這些也正是他想表達的意思。
“沒錯,如果異種從一開始就在不斷地釋放高濃度的次聲波,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時祁終于抓住了一線轉機,繼續說道:“之前我根據蝙蝠的本性推斷出異種的能力,但是未變異的蝙蝠隻能發出超聲波,所以我壓根沒想到反向思考,直到剛才。”
時祁伸出手,指尖仍在微微顫動着,“你看,我都‘害怕到發抖了’。”
說完,時祁含笑看着洛眠,對方也愣愣伸出手,看着二人同頻顫抖,時祁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仍是笑了出來。
“所以,這都是次聲波造成的?”洛眠問道。
時祁點頭,“沒錯,次聲波具有很強的穿透能力,會幹擾人的神經系統,導緻恐懼、頭暈、惡心,嚴重時也會導緻思維紊亂;某種頻率的次聲波還會使人體與之共振,造成肢體顫抖——怎麼樣,對這些症狀相當熟悉了吧?”
聽着對方教科書般的科普引導,洛眠眼裡簡直都要冒星星,對時祁的崇拜直線上升。
而且不知為何,他還有點興奮,可能是确認了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膽小脆弱,一瞬間連勇氣都翻倍。
“那你有什麼計劃嗎?”洛眠忍不住湊近時祁。
時祁微微一笑,又轉瞬落寞下去,猶豫了半響,他才終于說:“我們得分開行動了。”
黑暗中,時祁的眼睛折射出零星碎光,洛眠與他直直對視,待到聽完對方的計劃,心髒終于墜入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