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祁其實不願意回憶從前,他喜歡往後看,一切更好的、有期待的東西都在未來等着他去看,沒必要對過去的龃龉耿耿于懷。
這明明是易蘭玱告訴他的。
但是他現在太害怕了,隻能不由自主地用膨脹的記憶麻痹大腦,好讓自己不那麼恐懼。
霍随說易蘭玱是為了提早返回基地才離隊被襲的,明明他每次返程都會在進入信号範圍内的第一時間與時祁通話,這次也一定是,但他為什麼沒接到?他在做什麼?
一大滴眼淚狠狠砸在手背上……他跑去了根本不用特意去找的調查組、還偷偷溜去十一區,為了不被人發現,一直都把手環關掉了。
再往前,思維控制不住地往前,時祁又想,易蘭玱為什麼會脫離隊伍抄近路返程?
無非是有人告訴他,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弟弟被異種襲擊了吧。
時祁狠狠咬着嘴唇,不讓那些軟弱無用的淚掉下來,可是眼淚能咽下去,後悔和自厭卻不行。
如果自己沒有那麼任性,如果自己主動給易蘭玱留言,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很喜歡在哥哥任務歸來的那一刻撲過去抱他,長大以後他覺得别扭,再也不抱了,易蘭玱還偷偷遺憾了好久。
“咯吱”一聲,時祁從折疊床上起身,直接坐在易蘭玱床邊的地面上,猶豫地伸出手臂,最終又緩慢僵滞地放下了。
易蘭玱的臉上戴着呼吸機,身上是搶救時大面積動刀留下的傷口,就連手上也夾着某種不認識的儀器,時祁不敢動了。
黑漆漆的房間内,時祁抱着雙膝,怕冷似的縮在床腳,在混沌茫然中,無意識地走入了深眠。
與此同時,顧璟睜開了雙眼。
頭頂并不是熟悉的天花闆,顧璟難得迷糊了一會兒,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幾乎從不做夢,他都要以為自己還未清醒呢。
昏迷之前的記憶停留在時祁決絕的背影,他遲鈍地眨了眨眼,過了好久,才感覺有一閃一閃的光亮映在角膜。
室内十分昏暗,唯有一點微弱的藍光在床頭亮起,顧璟視線左移,發現這點光亮來自他的手環。
手環被人調成常亮模式,消解了一部分信息提醒的閃爍點光,顧璟拿近,看見了江尋發來的留言:
[小璟,身體是否有不适?醒來如果身邊無人,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
顧璟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麼,但最終也沒有猶豫多久,就打給了江尋。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是江尋從未要求他在術後立刻通知他,加上他現在身處陌生的環境,顧璟毫不懷疑江尋留言的重要性,也立刻打消了出去查看一下陌生環境的想法。
還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伸出手緩慢地握了握拳,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輕盈力量流轉在周身,與以前昏迷轉醒後的身體反應完全不同。
手環閃爍兩下,江尋接通了電話。
“小璟,不要出聲,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