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真的不能說當初為什麼要阻止霍随去調查嗎?”想到了什麼,江尋擡起頭又問道。
“他說他覺得那裡很不對勁,而他的直覺……畢竟還是挺準的。”
陸冥執鐵面無私地拒絕道:“有些事涉及的保密級别太高,你們兩個的權限加起來都不夠,想了解更多的事,就努力往上爬,自己用軍功賺。”
“明白了……”
江尋徹底沒話說了,雖然他也理解霍随,有可調查的必要卻被攔下是很不舒服,但在外面,不聽指揮私自行動,還是憑借直覺行動,怎麼想都确實該罰。
經過這一下午的交流,江尋不知不覺定下心來,但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的事居然有那麼多。
本以為易蘭玱遇襲是件難以解決的大問題,誰知道白塔居然早就已經找到了解決的方向。
可是……白塔究竟還藏着多少秘密?還有多少事要等到發生了以後才公布?
基地是否安于現狀太多年了,那些基地外的人為何要襲擊同類,也是因為某些他不知道的事嗎?
另一股隐隐的不安纏繞上來,哪怕對面的人是基地最穩重可靠的少将,也不能驅散這股無法言說的忐忑。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二人又客氣地聊了些近況,語氣并沒有多麼熱絡,好像兩個人都沒有軟化下來互相親近的意圖。
明明是兩個在身份上最親密的人,卻總要搞出一副很客氣疏離的樣子。
江尋一直都覺得,陸冥執對他很好,給了他一切資源和能力範圍内的自由,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江尋在十多歲的時候就說要搬出去,最後決定在軍備收容所和家裡換着住,陸冥執沒有批評他;十幾歲的時候他被研究中心選中,很多人都猜他以後不會去軍部了,陸冥執沒有擔心自己的衣缽無人繼承,讓他想去哪就去哪;後來,他從學院畢業,通過了軍部的考核,然而實驗還沒結束,他不能脫離研究中心,陸冥執就去給他申請了特殊實習身份,讓他得以在兩邊平衡,隻問他會不會覺得累。
除此之外,花圃裡的一部分種子,江尋公寓裡的大部分盆栽,書架上的幾本厚厚的植物科普書籍,也全都是陸冥執為他提供的。
他知道這個人一向不善表達,但面對這些實打實的好,江尋全都記在心裡,也從未懷疑過對方對自己的态度和關心。
可江尋就是覺得無法全身心地信任他,把他當做一個尋常的長輩來依靠。
他想,問題可能出自他的記憶。
江尋遺失了從出生到開始記事之間的記憶。
與開蒙的年歲那種特有的混沌不同,江尋很清楚,那些記憶不是被他遺忘了,而是丢失了,不存在了。
被橡皮擦去的字迹還會留下印痕,但若是紙張都被撕去,就徹底看不到了,那種感覺空落落的。
他并非想要對那些不知道重不重要的記憶追根究底,也不是想要質疑陸冥執——他甚至從未問過陸冥執當初是從哪把他帶回家、以及為什麼要把他帶回家的。
如果用他最熟悉的植物來做比喻,江尋覺得,他就像是無根之萍,錯過了紮根的時間,無論陸冥執給他提供再優渥的土壤,他都無法生根駐足。
兩個人一直聊到夕陽西下,傍晚,在管家的敲門聲裡,二人終于結束了這場久違的長談。
最終,陸冥執微不可察地歎口氣,說:“走吧,下去吃飯吧。”
于是時隔幾個月,兩個人終于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江尋不準備在家裡多留,假期時間不長,他還有别的安排。
臨走前,陸冥執親自下來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