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往來的電車運送着下班歸家的人，時祁走出舊物處理站的時候，路上的行人已漸漸多起來。

處理站外不遠處，正好有一處車站，車牌是手工繪制的，有些許掉色的痕迹，但設計得很好看，時祁駐足觀望了一會兒。

他們來時，顧璟開了一輛調查組出勤用的小車，停在第三軍備收容所附近，待會兒返程自然也要開車。

時祁還想再觀察一下電車構造，畢竟他也沒怎麼坐過這個，但天已經漸漸黑下來，時祁收回好奇心，回頭準備招呼顧璟往回走，對方卻盯着不遠處若有所思。

“等我一下。”

顧璟沒頭沒尾地扔下這句話，朝着街區的方向匆匆而去。

時祁下意識就要提步跟上，但是新的電車已經到站，顧璟的衣角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頓在原地好一會兒，時祁才愣愣地回過神來。

或許是有什麼私事吧，時祁揣測着，重新回到車站台。

車牌、電車、擁擠的人流，其實也沒有什麼有趣的，他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于是時祁避開人流，循着來時才走過的記憶，繞到第三軍備收容所的後門。

或許是因為到了飯點，從後門往裡看不到什麼人，時祁就攀着牆面，三兩下躍上了牆頭。

這裡不是主幹路，周圍也沒什麼建築，能看到不遠處主城的圍牆，以及更遠處、更高大的基地的外牆，時祁支腿托腮坐在牆頭，感受着迎面吹來的遠方的風。

日落給灰白的牆面鍍上一層金粉，映在時祁清透的藍眼睛裡，微光閃爍。

太陽還剩一個火紅半圓的時候，顧璟回來了。

也不知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那人腳步不急不躁，由遠及近，時祁聽見響動低下頭，正好對上了顧璟含笑的眼睛。

然而時祁隻是視線向下一掃，并未在他臉上多做停留，顧璟刹那間感受到時祁情緒不對，于是也未發一言，直接撐着矮牆起身，三兩下落到了時祁身邊。

時祁仍然安靜地遠觀日落，打算等太陽下落到三分之二再回去，顧璟要是催他，那就讓他自己走吧，反正車站就在不遠處，電車也可以載他回基地。

正這麼想着，餘光忽然落入一個方方的小盒子，時祁下意識看過去，看到了……一盒小點心。

“……這是？”

時祁有些意外地看向顧璟，對方自顧自地打開透明盒蓋，将點心又往前遞了遞。

“我看你來的時候東張西望，就自作主張地去了一趟洛眠當初去過的那家店，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結果好像讓你不開心了，對不起。”

顧璟笑着哄道，好像這是一件非常自然平常的事。

時祁忽然感覺一股氣憋在心裡不上不下的，明明自己還什麼都沒說，顧璟就自顧自地揣測他，可氣的是猜得還挺對。

時祁剛才确實有點不安……他不喜歡看見顧璟的背影。

顧璟卻理解錯了，以為時祁的不安來自于人生地不熟，又道：“下次我去哪裡一定告訴你，你不願意一個人待着我就不去了，先來嘗嘗點心？你誇過很多次的。”

時祁本想說自己沒有不安，不要把自己當小孩，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能悄悄歎口氣，接過了顧璟手裡的點心盒。

“……嗯？你怎麼知道洛眠給我買的就是這個？這家店隻賣這種嗎？”

注意力回到點心盒，時祁才發現這居然是熟悉的味道。

“是這家店的招牌而已，我問過店長，他說附近的孩子們最喜歡的就是它，但我覺得買錯了也無所謂，如果你不喜歡，我吃掉就是了。”

顧璟溫聲解釋着，還貼心地遞來一包濕巾，等他吃完以後擦手用。

多麼貼心自然的動作……可時祁感覺那股火又蹿上來了，燒在心口的位置，不疼不癢的，卻擾得人心煩。

為了遏制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時祁抓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大口。

酥松的表皮與濕潤的内裡完美融合，香氣醇厚又不至于過分甜膩，同樣的美味置身于不同的時間，似乎也能品出不同的口感。

時祁嚼着點心，又将盒子遞向顧璟，示意對方也嘗嘗，顧璟從善如流，也拿起了一塊。

“是不是很好吃？唯獨這一點洛眠絕對沒有騙我。”

時祁又拿起一塊塞進嘴裡，由衷感歎道。

“還不錯。”這麼評價着，顧璟卻隻是淺嘗了一下，好像味蕾上的享受并未使他提起什麼興趣，“隻要那家店還在，以後想吃都可以來買。”

時祁覺得他好像意有所指，轉頭看向顧璟，對方坦誠而溫柔地回視，聲音裡仿佛帶着一股奇異的力量，“每個人都有不願意面對的事，如果你覺得與洛眠見面交流有點困難，那就不見了，他之後無論怎樣都與你無關，審訊沒有結果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可以逃避這些。”

時祁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沒有想要逃避，但是……他又一次被顧璟看穿了。

明明他幾天前就打算好要和洛眠見一面，卻下意識地一推再推，今天本該按計劃進行了，他又覺得好像還是不踏實，臨時要顧璟帶他來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