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眠不清楚接下來要去哪,隻是順從地讓他們給自己帶上手铐,套上眼罩,一路領出調查組的小樓,押進了一輛車内。
難道要将他移出白塔了?洛眠猜測着,卻沒有什麼額外的情緒。
車内開了語音導航,當聽着熟悉的地名依次播報時,洛眠恍然頓悟他們要帶自己去哪裡。
他被一路帶至那片他最熟悉的地方,而後被押下車,步行走去目的地。
重新走入這片閉着眼都能回憶起的街道,居然是如今這幅慘淡的形象,洛眠自嘲地笑了笑。
不知走了多久,地面上出現了細小的塵粒,洛眠推測自己已經進入了舊物處理站。
再走過一段路,押送他的人停了下來,然後下一刻,眼罩也被揭開。
陽光有些強烈地刺入眼中,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面前就是那間破舊的、集裝箱改造而成的小屋。
“進去吧,有人在裡面等你。”
洛眠有如凝滞了一切情緒的雙眸依然沒有任何波動,隻是停頓了幾秒,他不知道調查員為什麼要帶他來這裡,難道是覺得他在“案發現場”會更容易開口嗎?
不管怎樣,在洛眠眼裡都是一樣的白費力氣,絲毫泛不起波瀾。
門開了,裡面映出了熟悉的暖橘色燈光,光下站着一個略顯纖細的身影,洛眠渾身猛然一僵。
“進來呀,”站在屋裡的少年回過頭,露出熟悉的笑顔,“好久不見了,洛眠。”
将洛眠轉移到這裡,是時祁提出的要求,他說要在小屋裡與洛眠展開久違的對話,于是早上就先他一步等在了這裡。
洛眠早就猜到是當初給時祁帶的那盒的點心暴露了小屋的位置,因為那是他唯一一次在這間小屋附近留下了消費記錄,但他卻沒想過會是升降器在這裡等他。
調查員将他押送進來,解開了身上的所有束縛物,洛眠愣愣地看着這一切,直到那些人都從屋内退了出去,隻剩時祁與他兩個人留在裡面。
在時祁的要求下,調查員們将給二人提供完全私密的對話環境,原本顧璟提出要留下來陪他,或者最起碼安排些人手,防止洛眠在熟悉的環境裡動什麼手腳,但這些提議統統被時祁拒絕了,還說自己一個哨兵要是打不過洛眠才叫丢臉。
顧璟先押送車一步抵達,本來還想再勸勸時祁,但時祁全然一副以調查為重的模樣,完全無視了顧璟的溝通請求。
顧璟微妙地察覺了一絲不對勁,但時祁以“洛眠就快到了不要妨礙公務”為由,把他迅速趕出了小屋......最終顧璟隻能随着其他人一起委曲求全,默默地等在舊物處理站外。
屋内,時祁背對着洛眠,饒有興趣地湊近一旁的櫃子,細細打量着那些他見都沒見過的零件,完全不像個即将要代替調查員進行審訊的人。
背着手看了一圈,最後才将視線落回洛眠的身上,時祁忽然笑了一下。
洛眠卻有些緊張,無意識地咬着口腔内壁,無措地看着他。
時祁拉開椅子,随後繞進裡側坐下,擡手示意洛眠跟過來:”坐下吧,我們好久沒見了,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呢。”
洛眠拘謹地站在門口,胡亂地想着,既然時祁都找到這了,信号屏蔽儀的事想必他也早就知道了……怎麼辦呢,他可以毫無負擔地面對調查組那些人,卻不太敢和時祁對視。
望着洛眠有些怯怯的眼神,時祁内心不由自主地軟下來,他想,連精神體都是小羊的人,就算做點奇奇怪怪的事,又能有多大破壞力呢?
于是他走過去,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親熱地拉過他的手,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來。
“感覺你都瘦了哎……咱們都好——久沒見了吧,”時祁繞過桌子,坐回裡面的位置,兩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來來回回地打量洛眠。
洛眠小小地“嗯”了一聲,等待時祁公布他的來意,也像在等什麼審判。
雖然别人看不出來,但他其實有點怕時祁會厭惡他,哪怕他知道時祁并不會……這反而讓他更愧疚了。
時祁心裡也很複雜,放棄了叙舊的心思,開誠布公道:“我今天來,既是為了弄清我的疑問,也是為了替調查組查清你的所作所為都有什麼目的……”
“不過嘛,”時祁沖他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說:“我又不是調查組的編内人員,這裡發生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有必要,我會把你的話‘選擇性’地轉告調查組的,你放心吧。”
洛眠桌下的手狠狠摳進了肉裡,但他卻毫無知覺似的,怔怔看着時祁。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是他可以幫忙隐瞞一部分實情的意思,又膽大又義氣,而洛眠深知對方根本不會騙自己。
但洛眠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視線毫無焦點地落在虛空,眼底依然蓄着一片沉沉的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