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以前,我和耶律晴執行了那場最後的任務——”
一場延遲太久的追憶,猝不及防地在這間小屋拉開了序幕。
洛眠娓娓述說着一切,再也無法沉默,再也無法逃避。
……
那是一個普通到有些無聊的b級任務,洛眠和耶律晴所在的七人标準小隊,在一天一夜的作戰後,順利結束了那次小型齧齒類異種清除的任務。
任務結束的時候正逢中午,在發射了返程信号之後,隊長提議先紮營修整一番,等下午會有專門接送小隊的直升機帶他們回基地。
耶律晴和洛眠執行任務的次數很少,年齡也比其他人都小一兩歲,還處在對外面的事物非常很好奇的階段,基地外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有很強的新鮮感。
于是,在經得隊長同意後,兩個少年結伴跑去了不遠處的樹林,你追我趕互相打鬧……這隻是一次心血來潮的探險,沒人知道危險往往悄然降臨。
日頭一點點偏西,戶外專用通訊器适時響起了來自隊長的集合令,洛眠意猶未盡地拉住了耶律晴示意歸隊。
就在這時,耶律晴突然間好像感應到了什麼,蓦地皺起了眉。
“怎麼了?有沒清幹淨的異種嗎?”
洛眠聽到自己當時那樣問道。
耶律晴沒有看他,而是望着某個方向,猶豫着點了點頭。他并沒說感應到了什麼,隻告訴洛眠他有點不放心,臨走前想過去看看。
洛眠沒有哨兵那麼強大的感知力,他看了一眼返程的方向,卻并沒有制止耶律晴,而是順從了他的想法,和他一起步入了更深的密林中。
他該阻止他的。
洛眠在此後無數個夜晚,無數個悔恨的夢境中,無數次對自己說着這句話——我該阻止他的。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模糊而失控的,洛眠至今都不能完整地回憶起那時發生的事,說不清是創傷後的身體保護機制讓他忘記了那些細節,還是另有别的原因。
總之,他隻深深記住了那些痛苦的情緒。可這情緒到底從何而來,他卻可悲地遺忘了。
他隻記得,耶律晴忽然沖向了某個方向,在洛眠慢了一步趕到他身邊時,天空忽然暗了下來,幾隻鳥型異種不知何時聚集在了密林上空,朝他們傾軋而來。
這群異種體型不大,數量也不多,但仍不是兩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可以應對的,洛眠還沒來得及問耶律晴剛剛感受到的異常是否就是這些鳥型異種,異種們就已迅速朝他們飛撲進攻。
按照他們以往的危機反應意識,第一時間就該離開那裡,而他們的體能絕也對可以讓他們跑出密林,通知到小隊成員的。
可一切都沒有如預期那樣發展,耶律晴和洛眠在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地發現了身體的異樣——他們出現了麻痹、思維遲鈍、甚至是遊離的不良反應。
接下來,洛眠徹底失去了記憶功能,他隻記得,那片密林深處似乎泛起了一片濃稠的白霧,眼前的一切都被一片濃白的光影所覆蓋、稀釋,連異種身在何處都感受不到了。
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畫面,定格在耶律晴困惑、驚懼的臉上,洛眠迷茫地伸出手,想要觸碰他,耶律晴卻如一片融化于空氣中的粒子,正在慢慢地離解、消散。
洛眠被麻痹的大腦無法處理眼前的信息,隻是徒然地向前走去,試圖觸碰對方的身體。
而耶律晴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事,神情逐漸浮現哀傷、遺憾,以及别的洛眠沒有讀出的情緒。
洛眠隻記得那雙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睛,然後……耶律晴的軀體慢慢變得透明,最終如飛灰般消散。
一瞬間,洛眠幾乎動都都不了了,他眼睜睜看着耶律晴消散在了眼前。
洛眠甯可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他不斷地徒勞地伸出手去,試圖抓住什麼,阻止耶律晴的消散,可他無論如何都沒能遏止眼前發生的變故。
就在耶律晴的身影徹底消散的時候,一枚散發着光澤的晶體突然憑空出現在了他消失的地方,在即将落下的時候,洛眠顫抖着伸出手,接住了它。
“之後,我就……失去了記憶。”
洛眠艱難地講述到這裡,眼眶通紅地看向顧璟,“顧學長,我不知道你當時都看見了什麼,但我确實是沒有記憶了,我……我這次真的沒有騙你了,我連、我連怎麼把這石頭帶回基地都不知道了。”
時祁已然聽得怔住了,不斷艱難地消化着剛才聽到的那些,完全不能理解一個活人是怎麼會憑空消失的?
難道他們遭遇了什麼新型異種?……可那樣的話,一定會有很多其他相同情況的事故發生呀,可目前為止并沒有聽說過類似的事件,也沒有任何異種被檢測出了“溶解”這樣的能力啊?
哪怕是強腐蝕性的異種,它們的能力也不是這樣運作的,必然會有觸碰或間接觸碰異種這一過程,從沒有能憑空将人消解的異種。
顧璟依然背靠着木門,聽了洛眠那些從未袒露過的事,也微蹙起眉,不知在想什麼。
三人沉默良久後,顧璟率先開了口。
“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由我來講述吧。”
時祁皺起眉,疑惑地看向他,于是顧璟向他解釋:“我當時正好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