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見蘭音不做聲,仗着有皇後撐腰,更為得意,在皇後面前連哭帶罵一條條指責着蘭音的罪狀,隻差指着蘭音的鼻子罵了。
蘭音有些怔忡,許是這兩日受了寒,方才又在那窗前站了許久,隻覺頭暈乎乎的,她看着容婉的嘴張張合合,竟然聽不清她說的什麼。
她看着容婉,腦子裡滿滿都是這些年的的瑣碎片段,從相識到而今。出神了一會兒,皇後開口時,她終于聽清了。
皇後端坐在椅上,喚了蘭音好幾聲,見她未應,隐有薄怒,聲音提了幾分,“蘭音,你這些破事,樁樁件件,尋常人家都未必容得下你,你為妃失德,我衛家自然也容不下。本宮掌管後宮多年,從不偏私。這三樣,你選一樣,自行了結于此。本宮會對外宣你突發急病,逝于毓元殿,全你蘭家一個體面。”
幾個嬷嬷端着三個案幾行至蘭音面前,供蘭音挑選。
蘭音呵了一聲,原來是早有準備,隻瞥了了一眼那三樣物什,分别是鸩酒,白绫,桑皮紙,并未做出選擇。早在皇後一行人進門時她便看到了,春莺亦然,因而她先前才如此激烈反應。
“我要見衛琂。他若要我死我便死。”蘭音神色平靜。
“小姐,别選!太子妃娘娘别選!别選......”春莺白着一張臉,哭得撕心裂肺,被兩個侍衛控住了,掙紮着要上前。
“見太子,你就别妄想了。他不會來。你若不選,本宮便替你選。”皇後睨了蘭音一眼,“本宮記得,你好像有個哥哥。”
蘭音聽得她提及家兄,忽覺一陣冷風灌進來,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本宮曾在你入宮前命人查過你的家世,你家兄,是令尊生前抱養的,抱養的乃是罪臣令狐家之後。你家父窩藏罪臣之後,你家兄為罪臣之後,若非衛琂一意孤行,執意要你為妃,本宮怎會容你到今日。如今你為妃失德,本宮絕不再容你。至于你兄長......”皇後盯着眼前的蘭音,“便要看你了。”
蘭音腦子嗡嗡作響,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十年前,衛國大将令狐武因謀逆罪滿門抄斬,雖當時她年紀尚小,長大後也在坊間茶坊耳聞說書的小老兒講過這段。
“不會的,我哥哥是我親哥,我爹爹沒有窩藏罪臣之後......”她喃喃自語,小聲辯駁。勉強往旁邊的椅子靠了靠,穩了穩身形才不至于被這突如起來的消息沖擊倒。春莺見狀要上前扶她,被身側的兩個侍衛按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皇後定定看着眼前人的失态,眼中無一絲波瀾,她掌印後宮多年,見慣了宮鬥百态,即便冷漠自私之人不少,但上至妃子,下至宮娥太監,一旦牽扯血肉至親,氏族利益,大多不能免俗。即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後宮屠戮場,屠的便是人心。
門突然從外被人推開,進來的是風塵仆仆的長公主衛樂。
她傍晚便聽聞東宮裡鬧的那出,當時想過來被女使一句“太子妃娘娘未必想讓公主瞧見她的難堪”攔下了,延至如今才過來。經過禦花園的時候還碰到了心不在焉的秋雁,秋雁一見是她便跪下了。
知道皇後這個節骨眼也去東宮了,衛樂頓覺不妙,更是心急火燎地往這邊趕。
她與蘭音,是金蘭之交,二人認識,甚至早于蘭音與東宮。
“母後,何事這麼熱鬧?怎的不叫兒臣一起。”她笑盈盈地走近,假裝不知何事。皇後也就她和衛琂一雙子女,對她尤其嬌縱些,親昵慣了常常容她不行禮。
衛樂停在了蘭音身側時,一擡袖便翻了面前三個嬷嬷端着的案幾,白绫和一摞桑皮紙落在地上,隻端鸩酒那位手忙腳亂地拿住了。另外二人慌忙撿起掉落的物什,退到了一邊。
“這樣熱鬧,怎的不見太子皇弟?”衛樂佯作環顧四周一眼,開口問。
皇後看着突如其來的衛樂,尚未想好如何打發這個湊熱鬧的女兒,未開口。
容婉搶先出聲了,“聖人邀了殿下對弈。”一副休想搬東宮出來主持公道的得意樣。
衛樂看着她一副賣弄樣,冷哼,“原來側妃嫂嫂也在呀。怎不向本宮行禮?”她将側妃二字咬得極重。和皇後不同,她素來不喜歡東宮這位矯揉造作的側妃。
容婉一愣,知她這是為蘭音出頭,倒也不氣,低眉順目福了福身,心中卻不屑,即便是你長公主來了,今日之事已成定數,斷不會改變什麼。
“好了。禮也行了。莫要再胡鬧,來人,護送公主回甯月宮。”皇後開口。
“母後,此事不妥。下藥之事尚未調查清楚,焉知不是有些人暗中使了什麼手段,借您之手鏟除異己呢。”說罷,衛樂剜了一眼容婉,“況母後您背着東宮行此事,東宮會怨恨您的。不妨細查再做決定,以免誤了母後您的英名,傷了母後與太子的母子之情。”
“休得胡言。”皇後頭疼,隻想趕緊把衛樂送走,她并不想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展露自己殘忍的一面。
兩個侍衛聽令上前,衛樂怒斥,“誰敢!”眼前是衛帝最寵的長公主,那侍衛确實不敢對她動粗,怯怯地退了兩步,擡頭看向皇後等待旨意。
皇後并未有新的旨意,侍衛察言觀色,再次上前,“公主,得罪了。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