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皇姐之死,尚可算作是家事,但是戎馬之事,卻是關乎社稷江山,關乎天下蒼生。
偏偏年熙一口認下了此條罪名,并留書與侯門斷了六親。他就跪在殿前,懇求皇帝看在祖上三代為大莊國立下的汗馬功勞的份上,放過年氏一族,求莊帝賜死自己一人。
他這一人,鬧得滿朝文武,和皇帝,都一個頭兩個大。
莊帝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下令将他囚在了侯爺府。
尹筱去看的時候,年熙已有些瘋癫之姿,披頭散髻,時哭時笑,自言自語,全然沒有當年迎娶皇姐時,玉立君子之姿。
隻有求死的時候口中的話連貫些,哭哭笑笑間斷斷續續都是,“是我,是我殺的,是我害死了她。”
此外,問不出再多一句完整的話。
尹筱嘗試了好幾次問軍中的事,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放棄了。
年熙大他幾歲,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尹筱并不相信年熙會做此等苟且偷生之事。何況據軍中将士回禀,尹筱疑似消失那夜,剛好是夕香江大戰前夜,此前兩國交鋒,各有勝負,我軍士氣正盛,這一戰據幾位軍師回禀的口供,我軍有六成的勝算。
年熙斷沒有做逃兵的理由。但所有不利的證據都指向了他。
偏偏夕香江大戰那夜戰況激烈,場面混亂,并無将士能站出來為他作證。
一衆将士對當夜的記憶都很模糊,給的口供都似是而非,所有人都好像見過年熙,又好像沒見過,大家的口供都不夠肯定,分不清究竟有沒有串過供。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他捏了捏眉心。
硯清在外輕輕叩門,“殿下,今日昭仁殿已經派人過來請過幾回了,德妃娘娘的壽宴,殿下準備何時動身?”
是了,今日姨母設了宴,還邀了明瑾。
“現在是什麼時辰?”
“已是酉時。”
“替我更衣,我現在過去。”
硯清将事先備好的服裝奉上,侍候尹筱寬了衣,彎腰替他系衣間的珮珰時,聽他開口,“明瑾可過去了?”
尹筱想起昨日她在花樹下皺眉問他能否不去的樣子,心一軟,想着昨日要是和她說自己會接她一道去便好了,那個花朵都愁掉了的樣子,怕不是驚慌得一夜沒睡好。
若是她還沒去,他便接她一起。
他可以接她一起去,但是不願意她不去。
不知怎麼,他心裡,還是有一絲絲期待姨母和她碰一碰面的。若是姨母喜歡,最好。不喜歡,也無妨。
“昭仁宮申時便派人過來将明姑娘請過去了,若不是殿下那時還在侯爺府,娘娘肯定更早派人過來催促。”
硯清毫不驚訝,往年德妃也是如此,每到節日宮裡設了家宴,便會一早派人過來請人。雖是姨母,但德妃對殿下,仁愛有加,比之親生的五殿下尤甚。
今年多了個明姑娘,硯清也懂德妃的望眼欲穿。
殿下頭一次往宮裡捎姑娘,真是破天荒頭一回,像小公主所言,若非前些日子明姑娘中了毒在殿中躺了幾日,娘娘怕是早就踏進這般般殿一看究竟了,何至于還要借個壽宴的由頭來請。想是怕動靜太大,會将小姑娘吓跑了。
尹筱自己動手系好香囊,提了先前備好的壽禮便出發前往昭仁宮。
般般殿從前是先皇後舊居,先皇後和德妃是親姐妹,二人關系極好,連宮殿都挨得極近。尹筱便免了轎子。
隻硯清發現今日殿下的步子邁得飛快,一步快有他三步闊了,他邁着個小碎步在後面追着,
“殿下莫急,來得及,你走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