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從女人的口中發出,照世明燈也驚了一下,訝異的看着柳扶月。
柳扶月的嘴還在說着:“吾與琳兒之死,是否也都在他算計之内?虎毒尚不食子,吾死不能瞑目!無法瞑目啊!”
歐陽麟痛苦到靈魂都短暫的哀吟着。
他讓柳扶月渾身的氣質都變得與他相似,一眼看去,數不盡的苦恨,襯着柳扶月不施脂粉的蒼白臉蛋,倒顯出幾分女鬼似的哀怨。
像極了他早死的母親。
照世明燈凝視着她,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伸出手裡的燈,溫暖的光照在柳扶月身上,她的眼漸漸恢複了神采,照世明燈指尖亮起一團靈氣,輕點在她眉心,一瞬間鬼魅的哀怨之氣盡數散去,藏在她身體裡的歐陽麟發出凄慘的哀嚎之聲。
柳扶月眼睛顫了顫,握住了照世明燈的手。
忽然一瞬間,仿佛福至心靈,她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念頭。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照世明燈,不是真正的照世明燈,他是歐陽上智!
歐陽上緻與歐陽尚智算計風雨殘生,他都知道,但他隻在生死時刻出手保住女兒的命。葉小钗因歐陽上智點撥‘隻手之聲’的恩情而欠他二十年,但此時的葉小钗卻跟随在與他毫不相幹的照世明燈身邊,随身侍奉。照世明燈與歐陽上智的合作建立在九天神罩上,九天神罩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就是能使毀容的人恢複本來容貌,照世明燈的臉是假的。
歐陽麟捕捉到了這個念頭,心中頓時驚駭不已,再看向面前的照世明燈,又覺得無一處像歐陽上智,但念頭既存,眼神裡便不免帶了打量的意思。
照世明燈疑惑道:“姑娘既然要驅鬼,為何捉住吾之手不放?”
他聲音平靜,就算是素還真在這,也聽不出任何破綻。
柳扶月松開手,道:“抱歉,但我希望能了他執念,而非傷他性命。”
照世明燈笑了兩聲:“姑娘是純善之人,與這鬼也有些緣分。至于歐陽上智,人人都知道,當日他已經炸死在無極殿,直接讓這鬼去投胎問他就是。”
遠處的雲路天宮漸漸埋沒在雲層之中,柳扶月看了一眼,對照世明燈道:“可他對我說過,憑他對父親的了解,歐陽上智絕對沒有死。”
“噢——?”
“他被騙了一次,不會再被騙第二次了。”
照世明燈安靜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吾便隻能幫你暫時壓制這隻鬼了,吾非他所執,無法化解他的遺恨,這還需要你另外想辦法為他排解。”
“多謝。”
照世明燈不知又做了什麼,有點用,但用處不大,根據歐陽麟的親身體驗,頂多是讓他虛弱了一點點。
等照世明燈離開,柳扶月便對歐陽麟道:“咱們上去看看,雲路天宮裡的那名女子,我很感興趣。”
歐陽麟道:“那就是吾素未謀面的小妹嗎?”
“應該沒錯。”
柳扶月哼哧哼哧開始爬山,雲路天宮是真的高啊,她爬半天,累的半死才爬到門口。
宮内四處都飄着雲霧,穿過長長的走廊,風雨殘生挺着大肚子石凳上。這裡太冷,她肩上披着一件厚披肩。
歐陽麟道:“她生的很像歐陽琳,也很像吾母親。”
柳扶月道:“她的雙手斷了。”
歐陽麟悲痛道:“是誰傷害了她?”
柳扶月想了想,決定一個一個說:“她剛出生你爹就讓你二叔三叔把她帶去東瀛訓練成殺手,回來之後一直安排她出任務,她雙手是你妹夫劍藏玄砍的,金少爺強了她,金少爺是葉小钗與蕭竹盈之子,蕭竹盈如今是你父親的義女陰月夫人,她懷孕之後不肯打掉孩子,你二叔三叔決定把她殺了。然後她就被照世明燈救到這裡了。”
很曲折,很悲催。
歐陽麟腦子嗡的一下産生了一個念頭:“一切都是歐陽上智的過錯,一切都是野心與權利的過錯!”
他忽然間很想殺人。
柳扶月看向風雨殘生,她肚子裡的就是花非花與金小開?吸毒的父親種下的種子,長不出好的果實,唉。
“我們就在這看她幾眼,你如果想把她帶走,我也可以讓你上去跟她講話。”
歐陽麟抻着臉道:“不必了,這裡已經敗落,是個很安全的地方,她在這裡安安穩穩也很好。唉,吾這個兄長無能啊!”
柳扶月笑了:“不要再拉着你那張驢臉了,既然看過了,咱們走吧,以後她不入江湖便罷,倘若她再入江湖,我們再想辦法為她周全。”
“多謝。”
歐陽麟抱住柳扶月,冰冷的臉與她的貼在一起,黑洞洞的目光裡總是摻着血淚,脖子上有一道赤紅的分界線,那是因為他死的時候被斬首了。
悲涼的氣息從他身上發散出來,無聲無息,卻也響的震耳欲聾。
柳扶月默了一下,怒道:“該死的,不準用這種樣子吓唬我!”
歐陽麟一反常态的笑了,陰暗的笑卻如同鬼哭一般。
桐風驚心壯士苦,衰燈絡緯啼寒素。
誰看青簡一編書,不遣花蟲粉空蠹。
思牽今夜腸應直,雨冷香魂吊書客。
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