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儒門天下要開宴會,招待幾位客人,楚君儀見驚鴻寫信讓柳扶月去看她,時間上差不多,于是順便給柳扶月也安排了一個位置。
儒門天下和德風古道距離不近,柳扶月奔波好幾次也累了,但既然來了兒子這裡,就不能不去女兒那裡,免得被說她厚此薄彼。
于是她又往儒門天下去。
伶舟驚鴻如今正跟在儒門教母楚君儀身邊學習,她努力,人又聰明,天資又好,楚君儀很看重她,把她當做嫡系一樣栽培。柳扶月去了,被安排了一間寬敞的客房。
說實話,這裡看起來比德風古道奢華多了,一點也不低調。
楚君儀給伶舟驚鴻放了假,讓她陪陪柳扶月,但這幾天安排宴會,正是忙的時候,伶舟驚鴻不願意離開楚君儀身邊,隻每晚忙完了來跟柳扶月說話。
柳扶月給她說了些雲塵若明的事,又告訴她談無欲的消息,别的沒說什麼,每天閑得無聊就跟儒門天下給她安排的侍女聊聊天看看書打發日子。
很快就到了舉行宴會的時候,現場提前一天布置好了,柳扶月被安排和女兒坐在一桌,在中間靠後的位置。
宴會是露天的,立着許多扇屏風在背後,幾十張桌子圍了一圈。中間留了一個台子,是用來讓舞姬表演的。
總之,處處都是柳扶月看不懂的奢華,她像個土包子一樣,啥都看不懂。好在來之前伶舟驚鴻抽空給她打扮了一下,讓她看起來和這裡不是那麼格格不入。
看着伶舟驚鴻跟在楚君儀身後好不怯場、落落大方的模樣,她心裡不禁一陣自豪,她太會生了,她的女兒真棒。
不久,又有侍女引着在場的人入座,每個人的腳步都很輕,地面上還鋪了一層不知是什麼毛的地毯,明明那麼多人在的地方,但除了一點賓客的說話聲,其餘什麼聲音都沒有。
入座後,一隊隊侍女井然有序的捧着托盤端來水果、酒、茶壺,酒杯、茶杯、九宮格點心等,事情大概都安排好了,楚君儀對伶舟驚鴻道:“好了,這裡的事就交給管事,快去陪伴你母親吧,等結束了再來找吾。”
伶舟驚鴻應了一聲,向柳扶月這邊走來。
桌子很寬,坐兩個人綽綽有餘,伶舟驚鴻坐在柳扶月身邊,低聲撒嬌:“媽媽!這裡好看嗎?……吾好想你。”
柳扶月不禁笑起來:“媽媽也想你了,錢夠花嗎?學的累不累?教母楚君儀是個怎樣的人,待你好嗎?”
提到楚君儀,伶舟驚鴻下意識就向楚君儀的位置看,笑道:“媽媽,教母很好,吾想要成為比教母更優秀的女子!”
“好,有志氣。”柳扶月摸摸她的頭發,笑容溫柔的像春風一般。
伶舟驚鴻摟着柳扶月的手臂,悄咪咪問道:“媽媽,你和師尊怎麼樣啦?是不是……”說着眨了眨眼。
柳扶月尴尬一笑,“人小鬼大,怎麼,很希望我跟你師尊在一起嗎?”
伶舟驚鴻嘟着嘴道:“哪有~吾隻不過是作為女兒關心一下。跟誰在一起是媽媽的事,吾永遠站在媽媽這邊!”
柳扶月不想跟孩子談這個話題,隻好戳戳她的腦門道:“等你休沐,記得回去祭拜你爹。”
伶舟驚鴻捂着腦門點點頭。
很快,大部分人都到場了,宴會即将開始,穆仙鳳提前站在了主位邊上,整理好桌面,躬身站在一旁:“恭請主人。”
然後鼎鼎大名的疏樓龍宿便出現了,從沒有桌子的那一邊向主位走去。他儀表堂堂,有點蛇系的感覺,身上各種绫羅綢緞珠寶首飾,肩膀上高高翹起的雲肩上綴滿了不知名寶石,他頭上也是亮閃閃的,整個人如同一個移動的珠寶展示櫃。
“華陽初上鴻門紅,疏樓更疊,龍麟不減風采;紫金箫,白玉琴,宮燈夜明昙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他走到主位,手中的紫色團扇輕輕搖了兩下,用他仿佛大舌頭一樣的儒門特色口音說道:”衆人不必多禮,都請坐吧。”
他這話一說完,所有人都齊刷刷坐下去了。
伶舟驚鴻低聲給柳扶月介紹,“左邊第一位是太學主,右邊第一第二兩個座位依次是劍子仙迹、佛劍分說,是龍首疏樓龍宿的至交好友,左邊第二位是三教仲裁憂患深,第三位是一位來自南域的大夫,名叫明河影,再往後是儒門天下的官員們,托娘的福,咱們倆的位置還算居中,再往後就是比較小的官員們。這也算的上是‘宮宴’了,不過這場宴沒有政治目的,隻是為了讓官員與龍首的朋友們取樂,所以不用太緊張。”
柳扶月默默點頭,吃着女兒投喂的各種精緻食物,對這群複雜的人視而不見。
那邊說着話,這邊就有舞姬上台了,這是一名圓臉細眼的女人,她手持兩把折扇,行了一禮。
“香扇一轉乾坤化,舞先曲調至理在。舞先姬獻醜了。”
“舞先姬!是那位南武林有名的扇舞藝師!”
旁邊有人聽到這個名字就開始激動起來,柳扶月啥也不知道,隻低頭盯着杯子裡的水,又擡頭看看舞先姬的衣服。
舞先姬扇子一揚,動作流暢的仿佛扇子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舞得就連不懂舞蹈的人都能看出精妙絕倫。
柳扶月看得眼睛都亮了。
待一舞畢,疏樓龍宿贊了幾句,賓客們都鼓起了掌,舞先姬又行了一禮,退往台下,沒一會兒換了衣服又出現了,與明河影坐在了一起。
然後那邊幾個大男人不停的讨論什麼為官之道,如何向下管理,龍宿吾今天要打包飯菜之類的話,佛劍大師一直安靜的聽,時不時認真的插一句嘴,讓别人都接不上話。這邊明河影和舞先姬讨論起什麼樣的扇子最好,扇面用什麼熏香留香最持久,又讨論起香的藥物作用,更遠處官員們讨論什麼,柳扶月聽不清了。
上菜了,都是好東西,而且烹調方式都是柳扶月沒見過的,她隻顧着吃,有些菜她連食材都不認識。有女客的桌子都沒上烈酒,隻上了些清酒、果酒,喝着還挺甜。酒味不重,十分順滑,一點也不辣嘴。柳扶月吃飯必要喝水,于是就着菜,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
那邊台上又來了幾個人拿着絲竹管弦之類的樂器在奏樂。
伶舟驚鴻看媽媽吃得香,自己也胃口大開,母女倆上一個菜吃光一個,吃得滿嘴流油,伶舟驚鴻從袖子裡抽出兩條手帕,一條給了柳扶月,讓她用來擦嘴。
即使滿嘴流油,也要保持優雅。
疏樓龍宿是真的豪,是柳扶月目前見過的,最能把我有錢寫在臉上的人。
一場宴一直樂到半夜,衆人玩樂累了才散。伶舟驚鴻安排了女侍送柳扶月回房,自己去找楚君儀了。
柳扶月這會兒撐的不行,不想回房,隻想消食,于是讓侍女領着自己到處走走。出了人多的地方,夜裡冷風一吹,酒意便有些上頭,柳扶月不覺得醉,隻覺得臉上有點熱。
侍女也累了,為這一場宴會,估計要準備好幾天,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轉着轉着,到屋子附近了,柳扶月讓侍女把燈籠留下,便讓她離開了。都這會兒了,應該能讓她早點休息吧?
再拐一個彎,進了連廊,第二間就是她住的地方了,這肯定不會找錯了。
她放心的提着燈籠小小的在附近轉悠了兩圈,感覺肚子不撐了,擡頭一看正好是連廊,于是放心的向前走。
“不愧是龍宿,符合刻闆印象,房子大的像迷宮一樣……”
走着走着,柳扶月感覺不太對勁,這跟她印象裡回房間的路好像有細微的不同,非常細微,以至于她開始猶豫自己到底記沒記錯,但門是不敢開了。
她往後退了退,坐在連廊的長椅上開始回想。
沒錯啊,路就是那樣走的,她就在那裡小小的走了兩個圈而已怎麼可能一轉頭就不記得了……
淦!
在苦境過了這麼久,沒了手機,她再沒關注過哪一天是什麼日子,隻是覺得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圓,還有重影,看的她腦袋暈乎乎的。
過了不知多久,木質的連廊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步履穩健,淡雅從容,緩緩而行,他手中的玄色折扇繪着栩栩如生的金龍,恍若人間帝王一般。
他看見她,小小訝異了一下,走上前來。
柳扶月也側過頭看他。
“是你,憂患深……”
憂患深道:“是吾。沒想到在儒門天下的宴席上,也能見到姑娘。不知這算不算姑娘說的‘有緣’呢?”
柳扶月隻覺得臉頰有些燙,不由讪讪一笑:“公子是龍首的朋友?”
“是。姑娘又是為何而來呢?”
柳扶月道:“來看孩子,家裡孩子考上儒門天下了,在這裡學習,鬧着要我來看她,教母楚君儀好心叫我見識見識,所以把我也添在賓客名單上了。”
“原來如此。”憂患深笑道:“姑娘上次說的故事還未講完。”
“啊……”柳扶月的臉頰不知為何越發滾燙,沒發覺自己周身異香撲鼻,她用有些冰涼的手貼在臉上,擡眼看着憂患深:“公子現在就要聽嗎?”
緊張的氣氛蔓延,她莫名生出一些不安,眼睛亂飄,就是不敢看憂患深。憂患深看到她臉頰豔紅如桃李,想着她應該是喝酒了。
“……明日吧。今日天色已晚,孤男寡女,不合禮數。”他好像根本沒聞到什麼香味一樣,一切。
“好,再會。”柳扶月起身向外走,又回頭看他,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像一隻蟄伏在黑暗裡的猛獸,有點吓人。
沒毛病,男人都挺吓人的,苦境男人比普通男人更吓人。
她轉身一溜煙小跑跑了,才走了沒多遠,恰好遇到一隊不知要做什麼的侍女,領頭的好心分了個人帶她回房間了。
唉,在外面就是不方便,她想回家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