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還記得第一次生吞血肉的感覺。
柔韌的肌理在齒間斷裂,腥甜的血液湧入口腔,那條還未死透的魚掙紮着,背上的骨刺張開,在她臉頰上劃出深深的傷口。
她貪婪地吮着血液,咬下一塊肉,面無表情地咀嚼,同時指尖凝起法訣,将逸散在海水中的血絲牽扯回手中,凝成一團血球。
臉頰上的傷口短短幾瞬就已經愈合,她将血球塞進嘴裡,再次低頭咬下。
站在海底的最深處,四周是深沉無光的黑,臨淵松開手,将手中殘缺不全的肉塊扔出去,看着它在飄出不遠後被其他魚類分食殆盡。
還不夠。
越是吃下去,就越是感到饑餓,她真正渴求的并不是血肉,而是其中蘊含的某種東西。
臨淵的目光飄向更深更遠處,那裡有什麼在呼喚她。
無聲的、帶着強烈誘惑的呼喚。
她的思緒有些混沌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那邊遊去。
波月古海的水溫柔地環繞在四周,依随她的心意而動。
越是靠近,從臉頰邊拂過的水流就越是冰冷,在帶走身體溫度的同時,也讓從空蕩蕩的胃裡蔓延出的饑餓感越發明顯。
水下殘破舊殿的青銅立柱燃着幽幽青焰,零落四周的持明卵散發着如同呼吸般的暖芒。
在深處的更深處,有一雙黃金般的眼眸,透過重重禁制與淩亂折疊的空間,靜靜注視着她。
她過不去,也不應該過去。
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
在心裡想着這句話的同時,仿佛有人在她身後同時輕輕說了一句。
臨淵轉過身,入眼的墨藍色澤黯淡柔軟,周身的海水帶着複雜的味道,從指縫間劃過的韻律陌生而奇異。
異鄉的海水過分冰冷,即使在這裡待得再久,也聽不見海潮中輕吟的古調。
她浮上海面,夜色已然籠罩大地,不遠處的海港亮着星點燈光,風中傳來隐約的嘈雜笑鬧聲。
水珠從她身上滾落,重新融入腳下的大海,臨淵重新束好頭發,向璃月港走去。
她走得很慢,但本來就離海邊不遠,即使走得再慢,也終會走到岸邊。
持槍坐在礁石上的少年看着她,金眸平靜而清冽。
臨淵揚起笑臉,伸手揮了揮:“金鵬,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回去休息嗎?”
“今日本來就是由我值守此處,”魈語氣平和,“而且,我在等你回來。”
“這樣嗎,那還真是辛——咳咳咳咳咳——”臨淵還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她捂住嘴,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怎麼了?”下一瞬,少年帶着擔憂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臨淵擺擺手,給自己順過氣來。
“沒事沒事,”臨淵眨眨眼,目光從幾個氣息浮動的角落裡收回,“隻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見金鵬似乎有些無法理解,臨淵也沒解釋:“等我做什麼?”
“應達說你與那海中魔物纏鬥,說不定受了傷,獨自在海中待着可能會有危險,”魈猶豫了一會兒,才接着道,“而且……你看起來心情不佳。”
他說前半句的時候,臨淵倒是沒怎麼感到意外,但是後半句确确實實讓她有些驚訝。
“诶,有嗎?”
魈肯定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有。”
好、好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