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說不清自己是應該感到放松,還是應該感到擔憂。
她沉在水波中随浪起伏,發呆許久才開口:“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用波月古海來欺騙一個持明。”
臨淵沒有察覺到任何古怪,但柔膩的雙臂就那麼自然而然地從水中化現,然後拉住了她的手。
“你怎麼又在這裡發呆啊,”少女的聲音清脆,“總是泡在波月古海有什麼好玩的,快來,我給你看我淘到的新寶貝!”
臨淵認出了這個聲音,但少女的臉龐轉過來時,五官卻像是墨迹沾水般有些微微暈染。
對方似乎不清楚這點,仍在繼續:“……你上次不是說想要一艘星槎麼?等我通過工匠資格考核,可以考慮幫你打造一艘哦!當然,價格方面嘛……嘿嘿。”
臨淵順從地被她帶着,向海岸邊遊去。
她默默注視着少女的背影,發覺對方連身形的輪廓也顯得有些模糊。
這也難怪嘛,她忍不住笑,惹來少女不滿地回頭。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考不上工匠嗎?!”她氣勢洶洶地問。
“不,你當然能成為工匠,”臨淵搖搖頭,微笑,“你造的那艘星槎我也很喜歡,我和你說過的吧?如果要起名字的話,我會叫它‘不羨魚’。”
“你在說什麼呀?”少女怒氣減弱,轉而化為疑惑。
臨淵隻是自顧自說了下去:“不過你家那位可沒少收一枚巡镝,我給的可都算是古錢币了呢,絕對價超所值。”
“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又跑去和那些蜃影說話了?”少女擔憂地看着她,臨淵卻微一揚眉,擡眸看着她。
“輕衡,”臨淵叫出這個還沒有被她遺忘的名字,溫聲問,“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
“臨淵,你到底在說什麼呀?”連一絲停頓也沒有,少女準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但臨淵唇邊笑意忽盛,搖頭道:“不對。”
“我問的是,在我認識你這模樣的這一世,用的是什麼名字,”她看着少女眉眼一點點變得清晰,也一點點變得陌生,唇角揚起,“你不記得……你不知道……”
“因為,我忘記了……對不對?”
“哎呀——”這是絕不會從她所熟悉的那人口中發出的柔滑歎息,“真是個敏銳的孩子呢。”
“大人,”某種猜疑塵埃落定的瞬間,反倒讓人感到輕松,臨淵也未能例外,“不經同意就跑到别人的身體裡,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吧?”
“我看到了很有意思的畫面,”對方一如既往地沒有聽她說話,隻是伸出了手,“這副身軀,這些夢境,這些記憶裡的事物……我應該更早、更早這樣做的……”
一如既往地……喜歡動手動腳。
隻是即使對方已經淪落到要不被發現地潛伏在她的身體裡,對夢境的掌控和了解也仍舊是她無法抗衡的程度。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其他人常說的“鬼壓床”?
手腳都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時,臨淵非常無奈地想。
褪去了她曾經友人的模樣,夢之魔神黑色的裙擺在海水中散開,皮膚蒼白,對比鮮明而又乏味。
“噓——”魔神的手指抵在她的唇邊,混沌的眼眸凝視着她的臉龐,“好孩子……我們來玩一個遊戲。”
臨淵擡眸直視這位魔神,露出乖巧的笑:“大人,我想這一次……依然沒有拒絕選項?”
“我很好奇,你能否在每一場夢境中都清醒過來?”夢之魔神的手指撫摸着她的眉眼,“你能看透嗎?無論是如何深切的噩夢,還是讓人沉淪的美夢……那麼,向我展示更多有意思的東西……”
該說是玩角色扮演的時候比較有演員基本素養呢,還是該說真實設定就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無法自拔呢?
好吧,似乎并不沖突。
臨淵隐隐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說不定會體驗一下波月古海對一般持明的臨終關懷——就是關懷和被關懷的實質對象都不太對。
“那麼,遊戲規則是什麼?”
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