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無暇的美麗的白色覆蓋着矗立在湖中的城市的每一處角落，但隻要稍稍走近就會發現——

臨淵從地上捧起一團雪色，細碎的晶體構建出一隻栩栩如生的團雀，翅膀微張，好像下一秒就能振翅而起。

她輕輕吹了口氣。

雪白的團雀在她手中坍塌，碎粒從指縫間滑落，唯有一絲漆黑的霧氣飄散在空氣中。

臨淵嗅了下指尖，上面殘留着濃郁的鹹味。

不同于海水，這種鹹味仿佛是從血液中提取出來的，帶着讓人十分不舒服的腥氣。

臨淵向着那座雪白的城市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每靠近一步，周圍就暗下一分，視野中的白色卻反而變得更加鮮明。

等她走到像是城市入口處的地方時，世界幾乎隻剩下了黑與白。

白色的結晶或是碎雪般的顆粒輪廓清晰，黑色的霧氣無形無狀，松散地飄浮在半空中。

臨淵對半空中漂浮的黑霧并不陌生，它們存于海水中被魔神力量污染的魚類體内，也會從死去的魔物屍體上散逸而出。

如果不刻意去吸收的話，這些霧氣不過片刻就會消散于天地。

但現在它們都堆積在城市的上空，将這座城市緊緊包裹。

臨淵知道這是什麼。

靈魂的碎片、情緒的冗餘、亡者的遺恨……夢之魔神所喜愛的力量源泉。

相較于純粹的元素能量，這些東西更能填補她的胃口，但臨淵并不喜歡。

現在想來，估計這也是因為這些東西被她體内的魔神吸收之後，将建木對她的影響壓低所營造出的假象。

靠近娜卡這支隊伍後，她難以抵抗夢之魔神暗中施加的影響，也是因為他們身上……他們的靈魂中所混雜的這種力量分外濃厚。

悲傷、痛苦、憤怒……種種壓抑在麻木面龐下的情緒如同雜音嗡鳴，不斷湧入她的感知。

直到那個孩子遞過來一束花球。

花瓣在火中化為漆黑的灰燼，從中析出的晶體卻純淨得毫無瑕疵。

那是一份祝福。

來自另一位魔神滿含溫柔愛意的祝福。

卻也讓她内心湧生出異樣的扭曲歡喜。

或者說那并不是她的情緒，而是她體内的某個存在意識到了——

啊啊——竟然是一位剛剛隕落的魔神。

這可真是——

過于龐大的誘惑，讓蟄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在此刻終于露出了獠牙。

而在那個瞬間，驟然躁動起來的力量也讓臨淵恍然明悟。

原來藏在這裡，她想。

還未試圖沖破禁锢的力量忽而止息，隻是一個眨眼間，冰冷的鋒刃就抵住了她的脖頸。

即使金鵬不來，夢之魔神也不會讓她繼續留在璃月港了。

區别可能隻在于娜卡這支隊伍裡的人的生死。

如果說夢之魔神之前還顧忌着怕被歸離集的仙神們發現，動作不敢太大，那在得知鹽之魔神已經隕落的當下，這份忌憚已經顯得微不足道。

比起偷偷摸摸地補充力量，那當然是直接吞噬一位魔神隕落後的殘餘更加方便。

臨淵已經遠離歸離集和璃月港，也遠離了祂之前的地盤，不會太早引起注意。而魔神新隕後的土地在很長時間内都會被污染，魔物叢生，惡魂遍野，沒有人願意靠近。

除了某些能力特殊的魔神。

不如說，簡直沒有任何地方更适合此刻的某位魔神了。

按照太蔔司那個神棍的說法就是——除了人和稍差，天時地利已然齊聚。

來人偏偏是金鵬。

不知道該說是正好還是不太好。

臨淵歎了口氣，從錦袋中拿出晶石。

原本象征着祝福與庇護的剔透鹽晶已經變了顔色，如果仔細查看，會發現同樣有黑霧在其中緩緩遊走。

菱形的晶石懸浮在她的掌心，霧氣從底部的末端緩緩滲出，如蛇一般鑽進她的袖口。

臨淵手指微動，還是沒有阻止，而是任由它們滲入皮膚的裂口處，讓金色的枝蔓重新隐于血肉。

晶石中的霧氣散盡，但也沒能回到最初純淨的色澤，幾條細細的裂縫橫亘其中，看起來随時會崩解。

她閉上眼睛感知片刻，然後随着指引邁開步伐，一步步走進這座死寂的雪色城市深處。

不管怎麼說，夢之魔神有一點是對的。

她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