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鐵，宜甯的冷風教楚之甯做人。

生冷的，刀片似的割她的臉。

她連忙戴上帽子，包裡的圍巾也都裝備上，跟着人潮出站。

“哎呀老李，你咋這高興啊？”

“媽呀我跟你說，剛才有個傻缺加兩千要跟我換座，回來一趟白賺兩千塊錢，今年過年回家車票錢相當沒花錢啊！”

倆農民工扛一個拎一個從楚之甯身邊擠過去，其中一個興高采烈地說。

大包小裹的旅客一個擠一個，自動扶梯那圍了烏泱泱一大群人，楚之甯感覺有人拎着她的書包把她從人堆裡揪出來。

“走樓梯吧。”雲落說。

楚之甯跟着雲落下樓，“你沒買到飛機票嗎？”

“機票貴。”雲落淡淡道。

他居然會嫌機票貴。

楚之甯隻當他在開玩笑。

出了站，黑牌司機把每個方向的出口都堵住了，逢人就問某某地去不去，某某地還差一個人發車，架勢比春運的旅客還吓人。正規司機都被擋在出站口外，進不來。

這一年的宜甯高鐵站建設還沒那麼發達。

楚之甯找了個稍微安靜點的地，她在軟件上訂了一家物美價廉的連鎖酒店，正打算叫車。

“你去哪？”雲落頓了頓，聲線染上促狹，“星星？”

楚之甯從頭到腳激靈了一翻，她握住手機，“别這麼叫我。”

“為什麼？”他問，“這不是你小名麼。”

“除了我媽沒人這麼叫我。”楚之甯不想說，聽到星星兩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她的耳朵就忍不住發熱，“反正你不許這麼叫我。”

“還挺霸道。”雲落說。

“我去伽江北，你呢？”楚之甯馬不停蹄轉移話題，不想再跟他讨論關于自己小名的事情，剛才告訴他星星是自己小名已經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了，早知道他會捏着調侃自己感概一個字都不該跟他說的。

“我也伽江北，”雲落說，“你哪個酒店？”

“凡朵。”

“我也凡朵。”

“這麼巧。”

“嗯哼。”

出租車行駛在川流的高架橋中，兩側霓虹華燈，繁盛榮華，高樓鱗次栉比，車窗倒映出楚之甯的側臉，她把頭埋在松軟的圍巾裡，困意席卷，腦袋止不住點地。

雲落在看手機，周孟的電話打了進來。

“你真來宜甯了？”周孟感動地說。

“嗯。”

周孟哇啦哇啦說着：“哎呀哥們兒我太感動了，你是不是看我一個人快過年了還在外面跑客戶太可憐？哎呀其實我都說了這次就是一個小客戶沒關系，沒想到你竟然親自來了我太感動了。”

周孟嗓門大，聲音順着聽筒傳到楚之甯耳朵裡，把她朦胧的睡意吵走一半，她揉着眼睛打了一個哈欠，“到了？”

電話被瞬間挂斷。

雲落：“還有十多分鐘。”

“哦。”楚之甯說，“你怎麼不打電話了？”

“打完了。”雲落面不改色。

手機持續亮屏，周孟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周孟：【？】

周孟：【？】

周孟：【？】

周孟：【？】

周孟：【？】

雲朵emoji：【信号不好。】

周孟：【我這煽情呢，煽一半給我挂了，感情都打斷了！】

周孟：【幾點的飛機啊，也不跟我說，我來接你多好，宜甯不比榆蘇，老冷了。】

雲朵emoji：【高鐵。】

周孟：【？？？？？？？？？？】

周孟：【你又沒錢了？？？？？這學期不是挺好的嗎？？？？？】

周孟：【雲大少爺坐了八個多小時高鐵？屁股還在嗎？？？】

雲朵emoji：【少扯淡。】

雲朵emoji：【你跟皚雪娛樂約的哪，地址發我一下。】

周孟很快地甩來一個酒店定位。

【來金沙明兒直接帶你去，幸虧老子今天奢侈一把訂了個商務房，床很大。】

出租車已駛入街區。

宜甯和榆蘇的建築風格截然不同，冬季樹枝光秃秃的沒有一片綠葉，延伸至夜空上方，城市光影附着在枝幹四周，描繪出燈彩躍影的夜晚氛圍，行人寒裝嚴裹，出口哈氣，街邊有穿着軍大衣的小商販，推車冒出滾滾人間煙火氣。

楚之甯已經靠着圍巾又睡過去了，腦袋跟随出租車一晃一晃的，車輛一個轉彎，她的腦袋輕輕靠在了雲落肩膀上。

女孩發絲的石榴香味在封閉的車廂内格外清新。

雲落垂眸回：【我去伽江北。】

周孟秒回：【？？？？？？？？？】

周孟：【不是哥，你來過宜甯嗎？伽江北跟金沙隔了二十多公裡啊。】

雲落沒再回，而是把視線落在女孩秀氣的鼻間上，剛上車時她的鼻子被凍得微微泛紅，現在已經緩過來了，但還是有點紅。

他移開視線，轉向車窗外。

手機屏幕一亮，周孟又發了消息。

【我現在懷疑你真是為了我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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