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嗯，今日府中女眷衆多，二爺素日交往的又多是朗州城内的浪蕩子弟，是以，婢子們大膽猜測，或許那水榭中藏了奸人也未可知。”秦秋斟酌着措辭，關于吳家求親那事，畢竟是鵲兒聽來的，可不能當着正主的面點破，“唔，若是，若是有女眷不慎掉入湖中，莺舞榭再有人救了落水之人，那不就……”言下之意，不明而喻。

秦秋擡眼對上郭雲喧，對方面色平靜，無波無瀾，秦秋硬着頭皮說完：“戲班子都是這麼演的。郭二姑娘是好人，幫過我們，是以，這雖是婢子們的猜測，我們也不想讓姑娘冒險，這才鬥膽提醒姑娘的。”

秦秋說完，寄竹倒吸好幾口涼氣，震驚得說不出話，

“我這姐姐和姐夫，也是煞費苦心。”郭雲喧垂眸哂笑數聲，才看向秦秋，道，“多謝秦秋姑娘，你和青梧這份情，我記下了。”

“姑娘言重。”秦秋忙擺手辭道。

“那便勞你在外面等候片刻。”

等秦秋退出去掩上門，寄竹才滿眼心疼地看向自家姑娘，道：“姑娘放心，憑他們怎麼算計，我們不去那兒便是。今日橫豎不離開燕語閣，或者，一會兒姑娘就裝病，咱們回清淵閣躲着。”

“躲着？若是人都在此間，我們回清淵閣豈不是更危險？”郭雲喧自嘲一笑。

“那，那，咱們就去眠鶴院，守在劉老夫人身邊。”

郭雲喧笑了，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附耳過來。”

寄竹納悶，屋裡又沒别人，守在門口的秦秋還是自己人，但還是依言将耳朵送到郭雲喧面前。郭雲喧笑着吩咐數語。

寄竹越聽眼睛瞪得越大，等郭雲喧說完，她才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郭雲喧睨着她，道：“你成不成？你若不成，我便托秦秋了。”

寄竹一聽，這哪兒行呢，這事兒若是交給外人，還要她何用！她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點頭，道：“成！姑娘放心吧。”

等三人重新回到席上，朗州城内的小娘子俱已鹹集在此，三五聚作一團，不過是讨論着誰家的首飾更精緻、誰家的衣料更時新。

吳十娘見火候差不多了，便向劉從綏說道：“九姑娘，聽聞府上有一片果園，一到這個時節就會結雨凇，紅紅的果子外面凍着一層冰挂，像糖葫蘆，煞是好看，可是真的？”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到好處把屋内衆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郭雲喧垂眸端起茶盞，輕輕地吹去面上的浮沫，以蓋住唇邊的冷笑。寄竹藏在袖子裡的手則是緊握成拳。果真是來了！

劉從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啊！她是客人啊！她隻好求救地看向姐姐。劉從綿則冷靜許多，隻淡淡一笑，道：“雨凇在朗州城内也不是稀罕物，一到冬日，有樹的地方都容易結雨凇。”

“就是，說得好像誰沒見過一樣！瞧你那副田舍奴的樣兒！”虞七娘冷哼一聲。

這話極其尖酸，吳十娘登時紅了臉，讷讷說道：“聽聞刺史府上的格外好看，我隻是好奇。讓兩位姐姐笑話了。”她本就生得單弱，現下再作出一臉瑟縮羞怯之色，倒顯得虞七娘和劉從綿在欺負她了。

劉從綏于心不忍，忙說道：“紅果子樹的雨凇确實好看，你要是想看，我們叫個丫鬟領着去瞧一眼吧。反正這會兒離開席還早着呢。”

若不是此時人多，劉八真想把劉九提溜回去一頓好捶！

劉九這話一出，旁邊也有人出聲附和：“既這樣，我們也去瞧瞧吧，悶在這屋子裡怪沒意思的。”

吳十娘又怯生生地看向郭雲喧的方向，嬌嬌柔柔地問道：“郭二娘子在益州見過雨凇嗎？不如一同去看看吧？”

郭雲喧将手裡的茶盞往前面的幾上重重一撂，發出一聲不小的悶響，衆人不禁微微蹙眉，頗覺此人粗野無禮。

郭雲喧卻是擡眼對着吳十娘嫣然一笑，道：“不了，我怕冷，不想到外面去。”

這笑太明媚晃眼，衆人又不由暗歎，這位郭姑娘可真是好看呐！

吳十娘咬着下唇，一副想與對方結交卻被無情拒絕的可憐模樣，虞七娘本看不慣她這樣，但是她更不喜郭雲喧，無他，郭雲喧的美貌被她視作她嫁入刺史府的一大威脅，見郭雲喧下了吳十的臉面，她又調轉槍頭，道：“郭二姑娘，我看你老是一人枯坐，也不與我們說話，也不與旁人同遊，太孤僻了吧！”

郭雲喧掃她一眼，點頭道：“虞姑娘說的對，我确實孤僻。所以你們去吧，我不去。”

這？衆人傻眼了，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

劉從綿忙說道：“郭姑娘說的在理，天寒地凍的，在屋子裡多舒服。今日請了女先兒來說書，諸位略坐一會兒，我遣人去請她們過來。”

劉從綏卻是十分沒有眼力見，掙開姐姐的手，小跑到郭雲喧身邊，道：“雲喧姐姐，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吧，你就一點兒也不想看嗎？”

“一點兒也不想看！”郭雲喧斬釘截鐵地答道，繼續低頭喝茶。

旁人見狀，頗覺無趣，便都散了繼續各自說話，也有抱着手爐在一旁看戲的，吳十娘暗暗心焦，劉從綏僵在那裡，還待說話，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爽利的笑聲——

“我來瞧瞧，你們在這邊玩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