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韻托着腦袋,坐在孟季菲桌子的對面,百無聊賴的轉着一支簽字筆:“就去呗。我們老張以前在A大讀研的倆師弟,人家從B城來,好歹幫老張接待一下,就算是幫我啦。等老張畢業回來了,讓他把欠的統統加利息還你還不行嗎?”
孟季菲皺皺眉:“要不你改個地方,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酒吧,太吵。一晚上熏陶下來,感覺自己聽力都損傷了。”
“親姐啊,酒吧也不是都吵啊,我選的這家是清吧,很安靜。就是一些不知名的小歌手在上面唱幾個藍調,哼點兒憂郁。底下的人基本各幹各的,一杯小酒一晚上就過去了。那裡主要是老張他們這種學編劇的,搞藝術的文青、文中,去那兒聽幾個小曲找點靈感來源。這要是吵了,靈感,這麼機敏的小動物,還不吓得跑光光?你就信我吧,絕對沒有騙你。”許韻就差指天發誓了。
當然,她的誠懇也确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還有那百分之一就是老張說其中之一的師弟看到孟季菲和老張、許韻的合影時一見傾心,想乘着來A市的機會,找點緣分。這話,許韻自己吞了。
許韻很清楚自己師姐的品性,完全不參與任何相親和類相親。她始終懷疑師姐在感情上受過傷,但看她單純的樣子又不太像。
孟季菲半信半疑地瞧着對面耍着小無賴的許韻:“那行吧。醜話說在前面,這酒吧要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立刻走人。”
”保證!”許韻興奮地坐了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嗎?那種掉頭就走的事也不是沒幹過。”她迅速地想起自己剛讀研究生不久,一博士師兄請同門吃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孟季菲這個博士師姐,一個傳聞中神奇的存在。據說這個師姐,在A大讀研二時就在知名的證券公司裡實習做行研。沒想到臨畢業她非但沒有留在證券公司而是另人大跌眼鏡的讀了博,還是跨專業的新聞。那天晚上,大家說去迪廳,她說不去,好容易被拉去,進門沒有三分鐘,她竟然就拎起包頭也不回、招呼也不打的就走了。
後來的後來,她們都成了要好的閨蜜以後,有次她想幫着同學追師姐,這讓她再度遭遇孟季菲直接拎起包走人的尴尬局面。
酒吧的地方并不在市中心,位置在一個寫字樓的裙樓裡較為偏僻的角落,地方不大。孟季菲先微微皺眉,很快表情恢複正常。這裡确實如許韻所言,安靜。酒吧的老闆很佛系的坐在櫃台裡面,隻露出一個黑乎乎的頭頂。似乎店裡的生意、盈利都和他關系不大的樣子。
酒吧裡的客人,在稀疏的座椅前坐着,同樣也都是事不關己的樣子。偶爾低語閑聊,偶爾停下來聽聽台上歌者的傾述。
孟季菲随着許韻的介紹,客氣地跟兩個男生打了招呼。那個叫趙輝的,幾乎是立刻就摸出了手機,說是要跟大記者交換個聯系方式。孟季菲很明顯的感覺得到對方傳遞過來的好感。波瀾不驚的,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着天,天南地北,東拉西扯。
酒吧的台上空了很久。忽的,從淺淡的一句清唱開始,一個磁性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很好聽的男音,之後吉他的彈撥就跟了上來。那是一首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歌,竟然一下子直擊心底。她撐着腮幫子,打算認真聽聽。台上那個男生,戴着一頂壓得很低的黑色棒球帽,穿着一件剪裁簡潔的黑皮衣,一條深灰的牛仔褲,一條腿支着吉他,另一條腿閑散的撐直着,就這麼随意的坐着,也看得出他的好身材和帥氣。
孟季菲就這麼看着,聽着……曲調越來越帶上了憂傷,随着歌詞一句句下去,那個歌者臉上有亮光一閃而過。不經意的,她愕然發現,那亮光居然是歌者的眼淚。一滴接一滴。過門時,吉他弦的一陣連撥,顯示了歌者彈吉他的高超技藝,不知道到底是歌者醇厚的嗓音、卓越的吉他技藝還是他的幾滴眼淚,孟季菲感覺自己的心裡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是欣賞又似乎是心疼。她就這麼一直盯着歌者看,看着他貌似垂頭去看琴弦、實則是在收幹眼淚的冷靜和鎮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着一個完全不認識的歌者這麼敏感?甚至會動容?是因為她曾經也有認識的人會彈吉他而喜歡吉他?還是單純的因為這是一個會唱哭自己,卻又能立即控制自己不至于情緒失控的帥氣男人?
她一直盯着看,直到歌者再次唱起,直到吉他聲音慢慢轉弱。就在她打算轉回頭來喝一口生啤的瞬間,台上的歌者在放下吉他的同時,無意識地朝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僅一眼,他便輕而易舉的鎖定了她,兩個人的眼睛在空中交彙,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僵硬,而這種僵硬奇怪的感染了她。唱歌的是……她不是十分确定。看着他稍微遲疑後,放下吉他直接下台朝她這邊走過來,她終于能十分确定藏在帽檐下的人,那個人确實是飛揚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