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着針，飛揚的餘光并未忽略孟季菲站在身邊那一臉看稀奇古怪小動物的表情：“作為一個神經外科醫生，我要是連刮破的衣服都縫不起來，你覺得哪裡敢用我？”

“什麼？外科醫生？是說的你本人嗎？”孟季菲驚訝的瞧着坐在沙發上的他，秀氣、纖長的手指麻溜的打着結，“你莫非說你是學醫的嗎？”

飛揚一下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下了針和衣服，改為認真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S大醫學畢業嗎？你不知道我是醫生嗎？”

猛聽到他說到位于舊金山灣區的世界名校S大，孟季菲這個學霸心裡一驚，一句話沒經思考便脫口而出：“你又沒說過，我怎麼會知道？”說完，立馬緊緊閉嘴，因為她突然靈光一現：以前掉下地鐵站台的那些紙裡，莫非有關于他是醫生的信息？

“我……沒說過？！”吸了一口氣，飛揚重複了一遍，很明顯，她是逃不過去了，“我給你的那些資料，你一篇專訪都沒發，是因為壓根沒看？”他不太能接受，孟季菲竟然會對他毫無好奇之心。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的心有如被捏了一把般的疼。

孟季菲垂着腦袋，乖乖在他旁邊坐下，她在考慮要怎麼承認個錯誤，能讓大明星不生氣。

從來沒法對她生氣的飛揚，因為看不到她的表情而稍微有點急了，因為有點急了，聲音就稍微大了些：“擡頭看着我，我想要個解釋。”

孟季菲隻得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睛，莫名的，她感覺得到他眼睛裡有濃重的傷痛，而那傷痛遠大于她猜測中會有的火氣，這種情緒，讓她聯想到那天在那個酒吧裡他的眼淚，這一刻，她突然非常難過她失落了那些紙，也許在那裡，不僅有他是醫生的陳述，還有他身為星光熠熠的歌者，怎麼會掉眼淚的理由。

“說話。”看着她眼裡的惴惴不安，飛揚的心和口氣幾乎是立刻就軟了下來，暗地裡告訴自己，沒有關系，沒有關系。這種事，遠比十六年前在萬裡之外得不到隻言片語時的揪心強多了。至少，他和孟季菲，他們倆是可以這樣面對面溝通的。

聽得出他語氣的溫和，她依然不确定他會不會對自己失望，她不希望他會因此對自己失望，也不想在她喜歡的男人那裡得一個低分。

咽了咽唾沫，她還是決定坦白從寬：“你是醫生，是不是寫在那疊資料裡的？”

飛揚揚了揚眉，表情頗為意外：“你，有健忘症嗎？”

“不能因為你是醫生，就輕易給一個健康人随便定義個疾病啊。”孟季菲嘟嘟嘴，不太敢過分抱怨，畢竟做錯事的是自己。

飛揚無奈的搖搖頭：“不是我要給你看病，而是你讓我有這種感覺。”

“那啥，咱們回到主話題。我自覺交代犯罪事實，你别罵我，行不？”孟季菲嗫嚅着，仿佛已經挨了一頓罵一樣。

“我什麼時候罵你了？”飛揚被她氣笑了。

“那天吧，從你工作室出去，就是你給我資料那天。地鐵上出了點小意外，那疊紙就隻剩下三張。如果你是醫生這事是在那疊紙裡說的，對不起，所剩的三張裡沒有這一張。”孟季菲感覺自己交代罪行的态度還是很誠懇的，因為喜歡他，所以不想讓他對自己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飛揚眯了眯眼睛，原來是這樣嗎？她拿走了那些資料以後的悄無聲息，讓他産生了無數種聯想，甚至又開始有當年寫信回A市石沉大海後，因為各種胡思亂想堆積起來的錐心刺骨。原來事實就是這麼簡單的嗎？她對他的了解現在隻是三張紙而已？問題是……“你留下了哪三張紙？”

孟季菲伸出自己的右手，從大拇指開始一根根往下放：“一張你是移民去多倫多的，一開始語言不通在那兒吃了很多苦；另一張是你寫的所有歌詞一開始隻是想記錄心情，後來決定當歌手才陸續修改譜上曲的，這些歌後來認識李哥以後，李哥幫你的過程；”稍微停頓了一下，孟季菲覺得自己說第三張紙上的内容，有點悲傷，因為那張紙裡寫盡他所有的真心和想念，而那是她沒機會在場和參與的、他視若生命的全部愛戀和想念，“第三張……第三張上你說你一天十幾小時學英語、後來再學法語，甚至讀大學比别人更拼，選擇回國歌唱都是為了找到走散在茫茫人海的人，那個拿走你青春時全部情緒的人。曾經的笑、曾經的淚、曾經的所有，都是為了她，為了還能再次站在她面前。”

飛揚緊緊的盯着她，是天意嗎？讓她忽略過所有他瑣碎的經曆，惟獨留下那一份刻骨銘心的想念讓她看到？是天意在告訴自己嗎？什麼都不重要，惟有想念？

孟季菲被他看到慌亂，随便抓了一句話來緩解氣氛：“對了，還有一張，在犧牲前留了個數字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