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昕洋從走廊裡回來,照例,又看到自己的座位上的張濤。照例,又拿着本習題跟旁邊的季菲投入的說着寫着,還……笑着。微微皺眉,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從講桌上抓一把粉筆頭打過去,第二反應是别殃及她了,到時候再哭了。
晃晃當當的走過去,拍了拍張濤的肩膀:“回你窩裡去,馬上上課了。”
照例,張濤又是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我正讨論問題呢,反正自習課,咱倆換個位置。”
再次皺皺眉,倪昕洋發現自己居然越來越小氣:“我還想問問題呢。你回去!”
聽到倪昕洋突然提高的聲調,季菲才後知後覺的從習題裡轉過臉,這種偶爾換座位的場景她非常熟悉,可是倪昕洋似乎有些火氣的口氣她卻非常陌生。微微眯了眯眼睛,仿佛想看清他的情緒一般,她注意到在自己看他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臉上,似乎在期待什麼。是等着她的表态嗎?季菲猶豫了片刻,那是他的座位,她能表什麼态?偶爾一次,張濤問個題,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又不是長期換座位——想到這裡,季菲的心裡閃過一絲連她自己也沒能抓住、轉瞬即逝的不舒服。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她第一次産生自己的想法自己判斷不了的無力之感。順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碎發,她選擇不再繼續跟他對視,而是低下頭,把眼神落在書上的字裡行間裡,表面看上去和倪昕洋走過來之前沒有任何分别。事實上,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僅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緒,而且也看不懂眼前的習題了。
倪昕洋發現自己的注目引起了季菲的回禮,在喜悅了沒幾秒鐘以後,他發現季菲這樣的處理方式倒不如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樣,看也不看自己,隻看習題。像現在這樣,他感覺自己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讓自己感覺恐慌,他知道自己重視她,但不知道她對于自己已經如此重要,重要到可能對她什麼都不是的一個小動作,就足以影響自己,完完全全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若是,有一天,他們之間并沒有朝向他期待的那個方向發展,他該怎麼辦?想到這裡,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有些發抖。鎮定了片刻,他再度開口,是他平常的風格,帶點痞氣也帶點不容置喙:“我給你三秒鐘,立刻回你座位去。否則,違規的是你,後果你自負。”
聽到如此嚴肅的口吻,張濤終于正兒八經的回頭過來看着雙手撐在桌沿上,面無表情的倪昕洋:“至于嘛,你?我要是偏不走呢?!”一邊說着一邊站了起來,凝視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他。
“收拾好你的書走人。我最後一次跟你說,坐過來可以,上課請你回原位。”倪昕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桌面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到了張濤,也同時驚到了正出神的季菲,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她看到倪昕洋微微握起的拳頭,順着他的手臂,她的目光慢慢的轉到他的臉上,倪昕洋很敏感的抓住季菲的眼神,看着她,他很想告訴她:“不要,不要離開我去别人身邊。”咬咬牙,他什麼都沒說,繼續看着她,眼睛裡逐漸有他無法控制的傷痛。季菲微微遲疑,她覺得她感覺得到他心裡的話,他是……希望她站在他一邊嗎?她本來就隻有他一個可以稱作朋友的人啊,不用選擇,她隻有這一邊,不是嗎?這和他坐在哪裡沒有任何關系,不是嗎?她覺得他應該會聽得到她真實的心聲,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看着旁邊兩個男生有點劍拔弩張的氣氛,舔舔嘴唇,她終于出聲了:“沒事的,倪昕洋,張濤就是讨論幾個題,要不這次就這樣,下不為例?”
聽到她這麼說,倪昕洋不可置信的偏了偏頭,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去。這場景對于倪昕洋來說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剛才她的低頭不語到現在的出口相助,她……真的有足以摧毀自己的威力。倪昕洋虛握的拳頭緊了緊,他要靠這個動作來給自己力量,歎了口氣,他貌似平靜地說:“行,張濤,我給季菲一個面子,你怎樣?”被他這樣一将軍,張濤縱然有萬般不樂意,也隻能順着他的思路繼續:“好,那我也給季菲一個面子。最後一次。但同時,我保留我的權力,說不定哪天我找顧老師談談,要求官方換座位。”說完,張濤重新坐了下去,抓起先前的那本習題。
咬了咬牙,倪昕洋從自己的桌肚裡抽着習題,并不打算理他。
張濤看了故意擠了擠自己的倪昕洋再度說:“我就說我最近學習挺吃力,希望能跟季菲多交流。約摸這麼說顧老師能答應。是吧,季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