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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了；巴黎市中心的電燈已經亮起，照亮這座典雅的城市。在被燈光照耀着的街道兩旁是矗立了數百年的古老建築，水銀一樣閃閃發光的絲帶裝飾其上，與積雪相映成趣。道路盡頭的鐘樓高聳入雲，直插天幕，幾隻貓頭鷹飛過塔頂消失在遠方，新年的鐘聲隆隆作響，并非是人類迎來了1999年，而是人類們向着1999年走去。無數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燦爛的火花異彩紛呈。

煉金術師喬拉爾·布雷特和伊麗莎白·戴維斯走出煉金師工會，旁邊是幾尊大理石雕像，雕刻着中世紀的巫師，都被固定在頗具藝術性的動作上。二人穿過街道，仰頭看着天上的煙花，站定在手持寶瓶的赫耳墨斯·特裡斯墨吉斯忒斯雕像前。

“新年快樂，伊麗莎白。”喬拉爾說。

“唉，這樣的新年……怎麼快樂得起來？”

伊麗莎白生于法國有名的煉金世家。她面前的赫耳墨斯·特裡斯墨吉斯忒斯所持的寶瓶就與她的家族有關：文藝複興時期，弗朗索瓦·戴維斯第一個發現了赫爾墨斯之瓶在煉金術中的奇效，這是他從古代的獻祭手稿裡研究出來的，隻需要在煉金時刻錄正确的魔文、投入正确的材料，就可以用赫爾墨斯之瓶煉制出長生不老藥。

戴維斯家因此聲名遠播，不過知識總是在更新疊代。一百年後人們發現，赫爾墨斯之瓶所煉制的“長生不老藥”隻不過能讓人延年益壽、多活個幾十年而已，并不能真的讓人逃離死亡。

如今的伊麗莎白·戴維斯是弗朗索瓦的直系後代，就像她的先祖一樣，也是煉金術師。她加入了煉金師工會，日複一日做着毫無頭緒的煉金研究。煉金術需要天賦與靈感，很可惜，天賦與靈感隻會屬于少數人——戴維斯家幾百年才出一個弗朗索瓦，而法國魔法界如今唯一能稱得上天才的尼可·勒梅據說即将去世。

更何況如今伏地魔已經占領英國，法國一定是下一個被占領的，到那時候，煉金師工會恐怕也會動蕩不安。法國魔法界人心惶惶，而伊麗莎白與喬拉爾在年關之際依然冒着風雪來到煉金師工會，是想要試着碰碰運氣——

一位來自東方的煉金術師抵達巴黎，她了解東方的煉金術體系，對歐洲煉金術也略知一二，此人對煉金術認識頗深，更有許多新奇的點子。

伊麗莎白急于在伏地魔真正接管法國前做出成果，就像包括喬拉爾在内的其他許多煉金術師一樣。如果借助薩亞的力量，伊麗莎白心想，說不定自己也能有赫爾墨斯之瓶那樣的偉大發現，她的家族會再次變得顯赫，她也會成為煉金師工會的領袖。

這些天她忙得焦頭爛額，希望能搞清楚古代殘餘的手稿的内容。就在這樣的日子，伊麗莎白祈禱過後，來到工會，想要見Sayai Yoshida。無論她的本名如何發音，他們這些法國人暫且先将這個名字讀作“薩亞”，至于姓氏則實在難以拼讀，不如像工會裡的煉金術師們一樣，親善地互相直呼其名。

伊麗莎白爬上工會的古老的螺旋樓梯，樓梯旁裝飾着壁畫，那都是古老的藝術奇迹。她看向畫中的人——唉，其中有她的祖先弗朗索瓦。宴會廳裡是一陣争吵聲，煉金師工會的委員們和顧問們似乎為了什麼事而辯論。

伊麗莎白心想，要是早幾年，她還能闆起臉訓斥那些委員們，隻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她的家族傳承、知識積累全都變成了平庸無奇，沒有人再對她抱以期待，她也沒有奪目的成果能拿得出手，又沒能在年輕的時候混個委員當，也就隻能當個邊緣人物了。

宴會廳是傳統的法國式，華麗、寬敞，厚地毯、帷幔和牆紙都是墨綠色，金銀線和點點星光暗伏其中。喬拉爾來得比她早一點，二人是多年老友，打了招呼後，喬拉爾指了指被人群簇擁的那個人——因為是在場唯一一個亞洲模樣的人，因此很容易辨認。那就是他們想要見的人。薩亞年紀并不大，是一個長相平平的東亞女子，個子不高，黑色的披肩發，黑眼睛。

“她會說法語嗎？”伊麗莎白問。

“會，流利着呢。”喬拉爾說。

他們的副會長任人唯親，帶南部口音，是個秃頂的中年男巫，也沒有什麼真才實學。“您的畢業學校——那個叫做Mahoutokoro的名門學校，有沒有教授歐洲的魔文？還有魔法陣？您試過鑒别歐洲的魔法陣嗎？您的法語确實流利，作為外國人已經很優秀了，但古代魔法——或許會不一樣，薩亞小姐。”

薩亞站在阿諾德·馮·威蘭諾瓦和雷蒙德斯·盧勒的金雕像前，面帶微笑。她雖然稱不上美人，氣質卻與衆不同。她開口說話，聲音并不尖銳高亢，甚至是溫柔、甯靜的。

“很遺憾，我畢業的那所學校裡并沒有關于歐洲魔文的課程，更不用說魔法陣了。不過圖書館裡這種書倒是不少，我在那裡學會了古代魔文，也學會了魔法陣的原理。歐洲煉金術與亞洲的很不一樣，正因如此我才會來到巴黎。”薩亞說，“歐洲的煉金術促進了科學的産生，魔法陣隻不過是技術和工具，最重要的是清楚的邏輯——副會長先生，我看了您的論文，您固然弄清楚了1532年的手稿，但其中的技術依然是古老的、缺少新意的，那份手稿本身所帶有的卡瓦爾德尼式的魔法卻又隻是被您抄錄下來，連它的價值都被忽略。”人們安靜下來看着薩亞，“如果是我來做這份研究，我會很快讓它恢複用處的——請您聽一聽，為我指正：我會忽略手稿上的字迹，那隻是作者的觀點，而無法證明它能發揮作用。發揮着作用的卡瓦爾德尼式魔法陣是傳統的四段循環結構，四面、四角分别對應四大元素，中心留白屬于第五元素。發揮保存作用、清潔作用的，和發揮水火不侵作用的，二者作用相互對立，前者屬于地、風，而後者屬于水、火。提取了結構，接下來隻需要抄錄魔文，翻譯、對照、拆分，繪制圖标之後把魔文放進對應的欄目裡。僅僅從我的所見，這種結構表明了作者受到雷蒙德斯·盧勒的學術影響，當您做好圖标之後，也許能提取出不同文段，能夠與雷蒙德斯·盧勒的經典魔法陣呼應，隻需要總結一下，一篇更有價值的論文就出現了。您說，這樣對不對？”

她輕紗般的言語卻仿佛震響了宴會廳，因為這裡過于安靜。煉金術師們鼓起掌來，副會長尴尬地也拍了拍手。

聽了别人的寒暄，伊麗莎白才知道那個姓氏應該怎麼發音。約希達，薩亞·約希達。許多人上前與薩亞握手，薩亞始終面帶微笑。伊麗莎白做了準備，她打聽過這個薩亞——沒什麼名聲，隻是個四處遊曆的年輕巫師，看來離真正聲名遠播還遠着，隻不過已經準備好了智慧和知識。

伊麗莎白和喬拉爾在人群外，等大家陸陸續續散去，這才來到薩亞面前。

“薩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