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是很長一段時間,尤其是相對盡頭而言。
盡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盡頭。
小巧的雪鸮——胖頭,帶着主人給與的使命從華盛頓州出發,一路向南,幾乎是沿着美國地圖西北-東南的對角線從一頭飛到另一頭的路易斯安那州。
胖頭停歇在新奧爾良皇家大道一棟公寓的窗台上,梳理了一番因長途飛行而有些淩亂的羽毛,才用爪子敲了敲窗戶玻璃。
作為一隻有潔癖,有禮貌的優秀信使,胖頭時刻注意着自己的儀表。畢竟它代表的是主人的形象。胖頭挺了挺羽毛豐厚的雪白胸脯。
打開窗戶的是一雙蒼白消瘦的手。胖頭的小眼睛跟着手往上,看到這個不管來幾次也永遠喜歡不起來的主人的朋友。
臉色蒼白,棱廓冷硬。他雖然在微笑,可目中空空,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嗨~胖頭。我們又見面了。”路易低頭看到這隻永遠也不會迷路的小雪枭,微笑着打招呼。
胖頭低頭“咕”了一聲,用黃色的小爪子把窗台上的信封又朝路易方向推了推。
路易伸手去拿,胖頭撒腳就往後退,退無可退,才拿它那玻璃珠樣的小眼睛警惕地窗内那個危險的男人。
“唔……胖頭,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我對鳥類沒興趣。”路易呲呲牙,接着說:“絨毛太多,一口咬下去吐也吐不幹淨。”他像是想到什麼不好的回憶,無奈地摸了摸喉嚨。
作為一隻有理想,有使命感,珍愛主人和生命的雪鸮。胖頭才不會相信這個男人,它有權利讓自己遠離一切危險。
胖頭一邊用尖喙梳理羽毛,一邊等着路易拆看信封。
路易抖開信紙,直接跳過開頭一大段柏斯洋洋灑灑自我誇贊的廢話,在末尾幾句找到了這次來信的重點。
“福克斯麼……”路易喃喃。
看看站得遠遠地胖頭,他忍不住惡意地說:“就算你站得再遠,我也能捉住你。”
胖頭蓬起翅膀就要飛走,路易笑了一下。從屋裡拿出一個盒子,抓了幾個堅果剝給胖頭:“你吃着,我去給你主人回信。”
胖頭依然遠遠地站着,戒備地盯着這個惡劣地男人。直到看着他回到桌前鋪開信紙,旋開筆蓋,它才湊過去快速地吃掉那堆堅果。雖然這個男人危險又惡劣,可是他這裡的零食非常香。如果下一次主人還有信要送給他的話,稱職的胖頭還是願意再來的。
坐在桌前,路易卻久久不能落筆。餘光瞥向窗台上歡快地吃着堅果,時不時撲撲翅膀的胖頭,收回視線,路易的眼裡滿是蒼涼和自嘲。不老不死,永恒的生命又能怎麼樣?還不如一直貓頭鷹活得快活。
不,從本質上說,他就不是活着的。他隻是一隻,不死的怪物。根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間。
曾經的曾經,他也有過家人,有朋友,有愛人,有孩子,有牽挂,像是在活着……
如今,在經曆過擁有,失去,再擁有,再失去,愛,被愛,欺騙,被欺騙,背叛,被背叛……這世間的一切都已離他遠去,他隻是苟活在暗夜裡的殺器。
是的,殺器。他找不到比這個更适合他的形容。掠奪其他生命來延續自己,不是殺器又是什麼。
他也在最絕望悲切的時候嘗試過自殺,當然,他成功了。烈日之下,毀滅一個吸血鬼不過須臾。可萊斯特,萊斯特用他強大的血液能量救活了他。
他至今苟活,不過是為了不再浪費萊斯特的一片心意罷了。在漫長的長達将近3個世紀的生命裡,他欠萊斯特實在太多太多。
他重新回到這棟幾經摧毀又重建的公寓裡,等待可能回來的萊斯特。
萊斯特找到了自己的甯靜和救贖,可是他呢?隻能日複一日的苟活。
你說柏斯?
呵,算朋友嗎?也許算,也許不算。
偶遇之後,柏斯發現他與魔法界吸血鬼的一些不相同特性,近于狂熱地把他當做研究對象。他從柏斯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他想從柏斯那裡拿到遺忘藥水。
既然不能選擇死亡,那麼遺忘所有之後,是否可以獲得新生?
最終,路易隻在偌大的信紙上寫了一個單詞:好。算是給柏斯的答複。
爸爸媽媽在深夜才回到西雅圖下榻的酒店。
莉卡由于一些難于啟齒的原因睡不着,聽到開門的聲響就起床走出了卧室。
李氏夫婦看到出來迎接的女兒,李先生問:“柏斯呢?”
莉卡還未來得及回答,隔壁房間傳來柏斯一聲高昂的呼噜聲。莉卡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李先生不太高興:“就你們兄妹在陌生的酒店,半夜聽到客廳有聲響居然你醒了他還沒醒。要是壞人怎麼辦?”雖然他有在套房布置一個簡易的防禦魔法陣,可還是不滿于兒子的不警惕。
李太太赫爾墨打圓場:“柏斯這段時間也擔驚受怕夠了,莉卡好不容易回來,他自然要放松神經好好睡一覺。”
李先生不太接受這個解釋,不過也沒再說什麼。然後便追莉卡去睡覺:“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莉卡懷着複雜異樣的心情睡了迷迷糊糊的一覺,清晨洗臉的時候發現昨天那個紅印并沒有随着時間而消失,鮮豔一如當初,似乎在昭示着印下它的主人的存在感。
雖然那個印記位置比較靠下,一般的衣領就能夠遮住。心中忐忑之下,莉卡還是再自己搭了條絲巾以防萬一被家人看見。
他們一家并沒有在西雅圖多做停留,很快收拾東西就回了英國。
途中柏斯被李先生強制做了一些關于反應力和警惕性的訓練和測試,作為非戰鬥人員出身的拉文克勞。柏斯苦不堪言,不時把濕漉漉的眼睛投向妹妹。然而作為純種路癡的妹妹被媽媽看得更緊,就怕一不小心又給走丢了。莉卡也是愛莫能助。
聖芒戈之行一切順利,詳細身體檢查之後。醫師給出的建議和柏斯的意見一樣,為了不再次損傷莉卡的記憶而導緻可能的記憶紊亂,莉卡的情況完全可以采取保守療法。也就是不用藥物幹預,靠自身的免疫系恢複。
醫師更感性興趣的是柏斯的遺忘藥水:“如果确定沒有什麼副作用的話,聖芒戈願意收購。”
柏斯攤攤手:“遺憾的是至今尚未得出成品。”
醫師是也是拉文克勞出身,算是柏斯的學長。拍拍柏斯的肩膀:“别灰心,好東西總是值得花時間去等待。”
在倫敦的家裡呆了一周,将近八月份。
李太太赫爾墨在早餐時拿出一張清單:“附近這幾所中學都不錯,我去和校長談過,願意接收柏斯作為高中一年級。不過我更建議你選擇莉卡原來的學校,這樣也方便照顧莉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