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不對勁,赫克托緊走幾步,撲住那藍眼睛的孩子。
他按住對方的肩膀,貼近了仔細嗅聞:
白白的腦袋是清新的甜香味,剛洗過澡?
肩膀上有樹葉的氣息……從樹叢裡鑽出來的嗎?
領口是……
“别亂動。”
用力攬住他大幅度後仰的軀體,赫克托不滿道。
“你才是在亂動吧……!”對方小聲尖叫着,顫抖地在赫克托腹部輕推:“别聞了!”
赫克托充耳不聞,反而上前一步,湊得更近:
領口是暖烘烘的黃油味,混雜有細微的甜牛奶,早餐吃了小點心?
袖口的味道則較為複雜,洗手液、樹木、甜點等等混合在一起,幾乎可以由此複盤出他的行動軌迹。
至此,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赫克托嗅向胸口:
此處是自身暖烘烘的氣息與洗滌劑氣味的混合,神奇的不沾染外界氣味,就像五條一樣……
等等。
和五條一樣?
……不會吧。
赫克托試探着擡起眼睛:“五條……?”
“是我!”
脫去眼罩後竟呈現少年外表的五條悟瞪他,臉頰紅撲撲的:“快放開啦!”
他嘴上言辭正色地嚷,然而雙臂緊貼身體,在赫克托懷裡一動不動站得筆直:“你還想抱到什麼時候!”
“啊,抱歉……”
赫克托忽然有種罪惡感,讪讪地松手:“我還以為……”
他這才真正将這名“路人”看進眼裡。
五條悟終于換下了那套密不透風的制服,身着輕薄的黑色長袖和藍色褲子,似乎是從處處存在約束的工作狀态,切換到松弛的生活模式;格外寬大的衣服一如既往地遮蔽了腰線,隻在肩線處顯露出強健有力的體魄來;寬松的圓形領口取代了制服那可惡的高領,大大方方展示着鎖骨,凸起處輪廓分明,凹陷處自然流暢,在陽光下泛着細膩柔和的光澤。
赫克托有種莫名的感覺……這個擁有着最強防禦的人,似乎向自己打開了。
他開放了一些權限,撤掉了某些防備。自己被準許向前走,接近他掩藏在制服下的本體,接近他最強身份之外的真實自我,接近他,然後與他一起走下去,走向……走向哪裡呢?
赫克托想不出來了。
他咽了咽口水,抱着一種“把珍寶留在最後”的心态,視線跳躍着向上攀爬。
這個人的嘴唇還是那樣飽滿,粉嫩嫩水潤潤的……(赫克托舔舔嘴唇),此刻微微用力抿着,唇角卻向上勾起。
他沒有戴眼罩了,白發失去束縛,柔順地垂落在耳側,随風微微飄蕩。而他腦袋上頂着一副矩形鏡片的墨鏡,将前額上的發絲推起,淩亂地支棱在鏡架的縫隙中,顯出幾分活潑來。
把沖擊力較弱的地方都看完,赫克托雙手握拳,深吸一口氣,目光移向最神秘的那個地方——
眉毛是細細的,和眼睫一樣,都呈現出一種明亮的純白色。盡管對此早有預料,赫克托此刻仍感到一陣眩暈。他搖晃了一下,扶着五條悟的肩膀才站穩。
見他神情恍惚,那條優雅的白色動了動,從中段挑了起來。
臂彎中的身體也動了動,五條悟略顯不自在地将雙臂環抱在胸前,兇巴巴地瞪着赫克托,重複:“你以為什麼?”
“以為……”赫克托忘詞了。
他的神魂已經飛進了對面那雙剔透的藍眼睛裡,完全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那是怎樣一種夢幻的色彩啊——赫克托仿佛漫步于極地冰原之上,在晴朗的日光下,靜靜觀賞亘古存在的幽藍冰川;又好像躺在草地上,在陽光明媚的冬日裡,注視着萬裡無雲的蔚藍天際。
那虹膜裡刻印着複雜奧妙的花紋,正如同冰川内部古老幽深的裂隙,又或者缥缈雲彩的雲彩,在天空中偶然留下的雲絮。
這雙非同尋常的眼睛,如同藍寶石,盛裝在光潔明亮的白匣子裡,由濃密的白羽拱衛。寶石的主人——五條悟,就這麼望着赫克托,靜待他的回答。
見他傻乎乎說不出話來,隻是盯着自己猛瞧,白羽在寶石上輕盈的掃動一下。棱角分明的白匣子略略滑動,藍寶石便轉向赫克托身側,與他錯開視線。
沒過兩秒,随着纖長白羽又一次輕掃,寶石靈動地轉回來,在清澈明亮的表面上倒映着赫克托的面孔。
“赫庫醬?”
尾巴上傳來了輕微的牽拉感。
“嗯,嗯?”
赫克托如夢初醒,茫然地甩頭:“什麼?”
他從極地與天空的抽象世界中脫離,回到現實。眼部肌肉舒張,焦距拉大,總算将那些童話般的元素組合起來,安置在一張臉上——正是他一見傾心的那個人。
胸膛裡仿佛揣了隻小兔子,咚咚咚直跺腳,跳得又急又重。尾巴在對方手中卷動翻滾,赫克托聽到了大腦裡血液急流的聲音。
這是他的身體在用實際行動告訴理智:去**** 的朋友,你管這個叫友情?!
理智:……
理智的危牆抵不過情感的潮水,轟然坍塌。
這确實不是對朋友應該産生的感情,赫克托無法繼續自欺欺人了。
[完蛋了。]赫克托看着那張娃娃臉,有點絕望。
[我該不會是個戀///童///癖吧?]
“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鑒于這家夥磕磕絆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五條悟揣着尾巴,伸手挑起赫克托的下巴,戲谑道:“小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