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起身沖了個澡。
頭痛的感覺沒有好轉,又吃了兩片退燒藥。
他不打算睡了,披了件外衣下樓。
飯廳角落的銀點從貓糧碗裡擡起腦袋,耳朵豎起轉了轉,又埋頭吃起來。
一樓的客卧是江在寒的書房。他花了半小時預覽今天的課程内容,接下來一小時完成了文獻綜述的修改。
去廚房倒水的時候,手機裡多了一條未讀消息。
——系統收到南海三期的申請,主申請方不是宏遠,是福南。
江在寒蹙眉,宏遠沒有提交申請。
但他很快想到緣由。
昨天的能源快訊提到宏遠總裁徐徽言遠赴澳洲,大概宏遠在那邊的液化天然氣項目基本敲定了。二百三十億美元的預計投資,跟南海項目前後腳,怕是資金上扛不下來。
江在寒盯着屏幕,把每個字重新讀一遍。
他快速而簡短地回複:
——福南做不下來。
對方過了幾分鐘才發來消息:
——起這麼早?福南向宏遠和其它公司發出了合作意向書。
不同于宏遠,福南在能源行業隻能算是雛鳥。
雖然這兩年勢如破竹,迅速擠到全國前三,但資曆和資本遠比不上宏遠。
國内每年都有新興崛起的能源公司,大多昙花一現,拼命炒作融資、一個項目都做不完整的多的是。
江在寒這些年時刻關注國内的訊息,起起伏伏的小公司見多了,便懶得在意。
他重新點開之前看過的一則快訊,裡頭有福南的相關介紹。
私人企業,三年前接任總裁的是老總的長子,名字叫——
江在寒定睛,叫符詠。
***
符确沒打算來上課的。
但顧念周明遠的瘸腿,他就好人做到底免費把人送到工程樓。
這個點,去體育館太早,沒人打球;
去圖書館太晚,占不到可以肆無忌憚打遊戲的靠窗單人隔間。
來都來了,勉強去教室補個覺吧。
“嗯嗯,江老師聲音好聽,”周明遠拿人手短沒有原則,“他的課超适合補覺的。”
聲音好聽的江在寒今天嗓子啞了。
他戴着口罩進來,抱歉地對大家笑笑。
“不好意思,嗓子不太舒服。但不是病毒,請大家不用擔心。”
聲音悶在口罩裡,符确還是能聽出來他濃重鼻音裡的沙啞。
江在寒别好麥克,照常講課。
内容依舊精彩,節奏也張弛有度。
但符确走神了。
江在寒每到一個間隙,就會悄悄摁斷麥克,站在旁邊咳兩聲。
大屏幕上放着講解動畫,别人可能沒注意,但符确總覺得那咳聲刺耳。
聽得他心煩。
啧,什麼身體素質,淋個雨就病了。
病了就請假休息啊,逞什麼能。
搬個椅子坐着講課也行啊,怎麼就非得站着?
學霸就是教條、呆闆、不懂變通。
九十分鐘的課過半,照例是十分鐘休息時間。
講台邊放着折疊椅,江在寒看了一眼,正要去拿,有個學生上去問問題。
是陳沉。
符确指間轉動的簽字筆啪嗒掉桌上。
“你幹嘛?”周明遠坐在旁邊,看着那支無辜的筆滾到地上,“妒火又燒起來了?”
“我也去問問題!”
符确嘩地站起身,大步走到講台。
江在寒視線被擋着,沒注意過來的符确。隻覺得後肩被輕輕拍了拍,一個悶悶的聲音說:“江教授坐。”
語氣算不上尊敬,甚至不怎麼和善。
硬邦邦的。
江在寒回過頭,身後放好了一把椅子。
講話的人已經疾步走下去了。
江在寒“謝謝”來不及講,那人都快走到階梯教室後排。
腿長确是有優勢,走一步頂别人三步。
江在寒隻坐了五六分鐘,在後半節課開始前把椅子收好放回去了。
下課之後,又有幾個學生問問題。符确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其實也沒什麼可收的,他連課本都沒有,在座位上東摸摸西摸摸,磨蹭了五分鐘,問問題的人完全沒有減少。
“你走不走?”周明遠上個廁所回來都收拾好了,看不下去,“繡花呢?”
“走。”符确故意把桌椅弄出很大聲響,從教室最後一排咚咚咚走到最前排,出門時書包晃蕩撞到桌沿,動靜大得連中間問問題的學生都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們工科生都這麼好學嗎?”
周明遠眼睜睜看符确莫名其妙去前門繞了一圈回來,臉黑得跟鍋底似的,攻擊範圍廣到全體工科生。
“是的,勤勞勇敢是我們的标簽。”周明遠指着前面,“陳沉去趕另一節課了。”
“……”符确調了個頭,“我東西落教室了。”
*
江在寒四點多喝的退燒藥,上完課已經又燒起來。
他早上沒胃口,随便塞了兩口面包和咖啡。上課時精力高度集中,身體的不适感受不明顯,一下課就有點站不住。
江在寒強撐着精神回答問題,等教室沒人了,才撐着台面喘氣。
他摘了戴了快兩個小時的口罩,驟然吸入的冷氣刺激呼吸道,江在寒猛烈咳嗽。
水杯擺在講台邊,他一直沒空喝。他在咳喘中伸手,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水撒了一地,江在寒在心裡歎氣,蹲下去撿杯子。
他實在沒力氣,蹲下去腿軟得站不起來。
還好沒人。
江在寒心想。
這間教室中午之前都沒有課,他可以緩一緩再起來。
書包裡有藥,吃完再打掃那灘水。
“江老師?!”
江在寒在昏沉中打算得好好的,卻沒料到去而複返的符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