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穿過走動的人影,倏地撞到一起。
“江老師。”
符确大步穿過人群,笑容一點點蔓上嘴角和眉眼。
“您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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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江在寒仔細回想會議宣傳冊,确定自己沒看到任何與商學院有關的内容,這隻是一個單純的海洋工程相關的小型會議。
他想問,你為什麼在這,卻反思了半秒,他并沒有資格管符确為什麼在這。
符确在哪跟他沒有關系。
于是快要出口的詢問變作禮貌的“你好”。
符确打聽這個地址,是費了一番工夫的。
陳沉這個最該知道江在寒去哪裡的人,一問三不知,很老實地說,老師沒說我就沒問。
秦立平常小靈通,關鍵時刻指望不上,他對符确的失望感到不公,狡辯道,我一個修電腦的,哪知道在寒那些品種繁多的學術會議。
還是方菲靠譜,雖然不知道,但幫忙查了專業近期的會議,在演講名單裡搜到了江在寒的名字。
運氣不錯,A市和奧市之間航班很多。
一腔熱忱的符确下了飛機就一路狂飙,本來以為到會場找人需要費點時間,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要找的人。
他奔過來的時候,被興奮和欣喜沖昏了頭。
到面前,又被江在寒一句“你好”澆得透涼。
“江老師,”符确從堵車的地方下車,跑了兩個路口,有點喘氣。
江在寒不知道他為什麼額頭有滲出的汗,臉也有些紅。
好像很焦急。
接着,符确帶着那副有話要說而且必須立刻馬上現在就說的急切神情,對他說:
“對不起。”
江在寒錯愕,懷疑自己聽錯。
他今天昏昏沉沉,聽錯什麼、看錯什麼都很有可能。
“江老師,昨天晚上的事,”符确口齒清晰态度誠懇地接着說,“是我的錯,很對不起。您擔心我提醒我,我卻陰陽怪氣說出那樣刻薄的話,超後悔,真的!我殘酷我無情我無理取鬧!我以後絕對不這樣了。您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别生氣了。”
江在寒怔忪又茫然地看着他。
向來聰穎敏銳的江教授,花了好幾秒才确定,符确在跟他道歉。
為什麼呢?
尖酸刻薄的明明是自己。
符确替他出頭,一點好處沒有,還收到江在寒一頓數落和譏諷。
符确做錯了什麼。
他為什麼道歉。
他說别生氣。
江在寒沒有生氣。
硬要說有什麼負面情緒,那也是對自己,不是對符确。
江在寒對自己非常失望。
他沒辦法消化自己的負擔感,于是遷怒好心幫忙的符确。
他毫無根據地将符确和徐勁松劃作同一類人,出口傷人。
他嫌惡這樣的自己。
可是他沒有符确的胸襟和坦然,說不出道歉的話。
就這樣吧,他自暴自棄地想。
讨厭他的人那麼多,多一個符确也沒所謂。
江在寒久久不應,符确更着急了:“江老師,要不您揍我一頓?怎麼都行!别不理我可以嗎?我昨天一回宿舍就後悔了,想跟您道歉,怕打擾您休息等到早上。早上,早上也沒跟您說上話……”
“符确,”江在寒終于開口,他下意識皺眉,很困惑,“你為什麼來這裡?”
江在寒不認為符确跨州飛過來,是為了跟他說“對不起”。
沒人會這麼做。
沒人會對他這麼做。
可是符确講的話,讓江在寒覺得似乎有這個可能。
他是真的困惑。
“來跟您道歉,”符确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到江在寒耳中,“想跟您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