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确最後一場期末考試結束那天,收到了買車以來第一隻小黃鴨。
符确給江在寒發送視頻邀請。
江在寒在實驗室。
這是陳沉的第一個疲勞試驗,江在寒從早上起就來實驗室指導和監督,反複調試實驗台和軟件,站了一天。
電話震動的時候,漫長的疲勞試驗接近尾聲。江在寒從三台記錄應力應變的顯示器上移開視線,看了眼手機。
皺了皺眉。
江在寒除了視頻會議沒開過視頻,也沒收到過視頻電話。出于對未知事物的排斥心理,他很想挂斷,但忍住了。
江在寒對陳沉揚了下頭,走到廊道,摘掉耳塞:“喂。”
“江老師你在哪?我有東西給你看!”
房間裡振動台發出有規律的聲響,一陣一陣,但大不過符确興奮的嗓音。
江在寒看見符确正從工程樓出來,大概去辦公室找他了。他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我在實驗樓,有什麼事嗎?”
“看我的車前蓋。”符确轉動攝像頭。
是個戴墨鏡的小黃鴨。
蠢酷蠢酷的,有點可愛。
江在寒笑:“終于收到了啊。”
“再不收到,我就要懷疑江老師兼職4S店,哄我買車沖業績了。”符确帶上車門,“天都黑了你還在做實驗嗎?我去接你。”
“不用。”江在寒估算時間,實驗結束還要整理收拾實驗室,“我還有一個小時也結束。然後帶陳沉吃個飯。你先回家吧。是明天的飛機嗎?”
符确明天回國。
“你記得啊。”
那還跟别的男人做實驗到這麼晚。
“我明天就走了,最後一頓飯江老師都不跟我吃嗎?”
“你不回來了嗎?”江在寒不解地問。
“……當然要回。”江在寒這個木頭,符确倍感凄涼,“要三個星期才回。三,個,星,期。”
學生都是嫌假期短的。誰會嫌長。
三個星期而已。
一晃就過了。
“那,你要等我嗎?”江在寒雖然不懂,但看符确對這頓飯很執着的樣子,提議道,“等實驗結束,我帶你和陳沉一起去吃飯?”
“不必,你們忙吧。再見。”
符确憤然挂了電話。
五分鐘後,明黃的Rubicon停在實驗樓前,跟自行車位的小黃車挨着。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符确語氣強硬,仿佛不讓他幫忙他就住下了。
*
在積極強壯的志願者符确的協助下,江在寒于六點四十分走出了實驗室。
被偷偷威脅的陳沉非常知趣,表示晚上跟同學有約,不需要老師請吃飯。
腳踏車被架在符确車尾,江在寒自己被塞進副駕。
車是往家開的,江在寒問:“不出去吃飯嗎?”
“回家吃。”
江在寒覺得符确氣鼓鼓的,如果比作動物,可能接近脹氣的河豚。
“符确,你在生氣嗎?”
江在寒要是不說話,符确可能還要生一會悶氣。
但他這麼一問,符确瞬間洩了氣。
嘤嘤問:“江老師,我要走了,你不會舍不得嗎?”
江在寒看他:“寒假過完就回來了不是嗎?”
理工男都是這樣嗎?
符确幽怨道:“那如果不是寒假,是我畢業回國呢?你會想我嗎?”
符确畢業肯定要回國的。
沒有别的可能。
江在寒對離别不太敏感。
他以前的同學畢業後各奔東西,同門離開高校,他都沒什麼感覺。
可能他沒有像别人那麼關系親密,分開便沒有什麼憂愁傷感。
又或許他生性淡漠,不具備豐富充沛的情感。
“人總是要分别的。”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符确也不例外。
“道理是這樣。就像大家都知道生老病死是客觀規律,還是會為這些事感傷啊。比如喵,如果他被以前的主人接走了,江老師不會想它嗎?”
江在寒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不喜歡如果類的假設。
沒什麼意義。
符确今晚不知怎麼了,好像非要從江在寒這裡得到答案。
硬要假想這個情形的話,江在寒無奈地說:“可能會有點不習慣吧。”
“那就是想念啊。如果我走了,江老師也要想我的,”符确笃定地說,“因為我會想你。”
越野停進車庫。
車庫的感應燈壞了一陣子了,一直沒有修。
兩個人在熄火的車裡坐着,誰也沒開門下車,連安全帶都沒去解。
江在寒在黑暗中攥緊手。
符确表達情感的方式總是熾烈的,甚至誇張的。
比如一天的分開就說好久不見這種。
江在寒不認為符确會真的想他。
其一,自己沒什麼值得被想念的。
其二,回國有朋友和家人,符确應該會愉快充實地度過每一天,樂不思蜀。
但他還是因為這句低語亂了神。
他沒往符确那邊看。
但他能感覺到符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