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猜錯,這上面的圖案都是相同的。”
他懶懶道,靠在牆上,從容自若。
隻不過質地不同,圖案也做了些細微的改動,他們都是皇帝的人。
皇帝對他不放心,常會暗中監視。
阿命沒說什麼,将玉佩還給他,直言:“我需要一個和親對象。”
“可是我不需要,”季明叙摸着下巴,故作驚訝,“公主不會是真看上我這張臉了吧,”
不等阿命開口,他又故作感慨,“可惜,我這張臉注定是要為全京城的嬌娥們所——”
“皇帝于你的殺父之仇,你想不想報?”
阿命冷眼看他,徑直打斷。
季明叙靜了下來,他面上笑容一收,神情轉而冷冽:“你如何知曉?”
兩年前南魏事變,季明叙父親為了保全忠義侯府上下一門,不得不做一出戲,讓世人以為是季明叙親手弑父,以表對朝廷的忠心,從而洗清忠義侯府的嫌疑。
但真正的兇手和指使者是皇帝。
季明叙在朝中行走艱難,隻能當做不知此事,繼續為皇帝賣命。
但皇帝缺一把刀。
一把毫無顧忌,比季明叙還鋒利的刀。
所以他看中了阿命,這才有了阿命進京以來的種種事端。
眼見着男人渾身氣勢一變,女人不禁悶聲笑起來,捂着眼嘲諷道:“你們南魏人就是這樣,總自作聰明,以為别人什麼都不知道。”
兩年前,她還是父汗在北元立下的太子,她有心吞并南魏,遂派大量探子潛入南魏京城。
包括如今南魏朝中的許多臣子,也和北元有過交易。
她想知道一些事情,并不難。
季明叙眉眼間劃過諷刺:“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和亡命人為伍。”
他偌大忠義侯府如今不過一老一少,死了也幹淨,但阿命出身北元,好好經營一番尚有回轉之勢。
他想不出她的意圖。
阿命嗤笑一聲:“亡命人?我看不出亡命人,隻看到一條夾着尾巴的流浪狗,正掙紮着在主人面前讨口飯吃呢。”
季明叙心無波瀾,他垂下眸子,避開女人探究的視線。
阿命看了看街巷外的喧鬧聲:“你若真有誠意,我們改日再議,現在探子太多。”
季明叙點了點自己的唇角,挑眉:“我和你在席間産生争執,出來醒神卻被你揍了一頓,自此我們二人結下了梁子,我總想給你使絆子,你也毫不顧忌,經常找皇帝告我的狀。”
隻有敵對的關系才能讓老皇帝放心,這是最保險,也最聰明的手段。
阿命垂眸看了他一眼。
遂掐住男人下巴,在他一片淡漠的神情中,用拳頭在他下颌處狠狠一頂。
他一聲未吭,但下颌和嘴角處已經一片青紫,足以讓所有人看清。
阿命抿掉男人唇角的血,在他詫異的眼神中抹上了自己的拳頭。
做完這些,她才轉身出了巷子。
而季明叙,則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方才,那裡仿佛落了團棉花。
.
第二日,季明叙頂着下颌的傷招搖過市,不消半日,阿命怒而暴打季明叙的消息迅速傳開,世家和朝廷的人們都關起門來說熱鬧。
皇帝因此事不得已提前傳喚阿命。
按照南魏禮制,和親公主觐見前至少要由禮部教習禮儀,待禮儀正規後,才可面聖。
娜木對此嗤之以鼻。
“也就是他們才這麼多規矩,這皇室本事不大,還挺會折騰。”
她以阿命侍女的身份陪同進宮,伊奇等人因為看着太過兇神惡煞,就被留在了驿站。
阿命坐在前來迎接的轎攆上:“南魏禮部可準備了不少翻譯官。”
娜木聞言,頓時乖覺地閉上了嘴。
她是十二精騎中唯一的女子,若說伊奇力量最強,哈童情報工作做得好,那她最拿手的就是射箭,還有遠超常人的目力。
阿命閑來無事,揪着她頭上的小揪揪玩兒。
娜木立刻護住自己頭上的發揪,不讓她碰。
如此又過了兩刻鐘,隊伍才浩浩蕩蕩地進了皇宮。
不過轎攆停在門口,剩下行至太和殿的路需要她們步行。
娜木收斂神情,乖乖跟在阿命身後。
迎面走來一隊人。
坐于步攆上的婦人雍容華貴,威儀深重,與阿命等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慶願忽地擡手,“等等。”
那擡轎的太監們立刻停下。
阿命昨日在宴會中并未見到慶願長公主,但當下卻隐隐有所發覺。
昨日皇帝在她的地盤生事,恐怕她不是很高興。
“這便是北元來的三皇女?”
婦人眼波流轉,飽經滄桑的雙眸當下劃過些許流光,看着阿命,和藹地笑了笑。
阿命并未開口,倒是一旁的掌印太監福生上前道:“長公主好眼力,這位便是三殿下了。”
阿命适時颔首。
長公主卻歎口氣:“你們北元是個好地方,聽說此前你被元帝立為太子,怎的如今跑來了南魏?”
阿命面色平靜,看着她道:“長公主也清楚,咱們女兒家,最是顧念親情。”
婦人眯起眸子道:“有意思。”
當年若非心慈手軟,今日南魏做皇帝的早就是她了。
她支着頭若有所思,轉而盯着阿命道:“過幾日夏風宴,再給你遞封貼,不要住在驿站裡了,搬到我府上去,你們是貴客。皇帝也真是的,如此怠慢你們。”
話音剛落,一旁的李掌教雙手遞上一封請帖。
阿命不動聲色打量,上面的落款是淮安府——慶願的府邸。
比起上次的明月閣,這次顯然更有誠意。
娜木接過那請帖,随後從容退下。
待慶願的轎攆遠去,福生繼續帶着衆人向太和殿的方向走。
和親和親,和的是兩國姻親。
幾乎是阿命前往太和殿的同時,衆皇子也被強行勒令到場。
日頭高懸,和殿的白玉石階上鑲刻着兩隻戲珠的神龍,阿命盯着那神龍浮雕,眼皮子略微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