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中明明滅滅,最終歸于沉寂。
祭陣早就探索得夠夠的了。
魚宣沿着小路一直走,推開院落的門。
院内死寂。
女鬼一路暢通無阻,尋到裡屋。
瘦削身影坐在拔步床邊,背對着魚宣的方向。
女鬼喚她名姓:“孫照影。”
孫照影轉過頭來,眼神空洞洞。
失明者的耳力尤其敏銳,她輕易認出魚宣的聲音。
“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說來奇怪,方逢玉這把保護傘不在,孫照影反而一點也不怕魚宣這個靈異。
魚宣見孫照影能溝通,也很高興。
她還以為對方因為失明和虛弱而自我封閉了,甚至準備好了引導話術。
“孫照影,你是怎麼成為城主的妾室的?”
這話把女人問得一陣沉默。
最終她說:“我不明白你想問什麼。”
這話聽得魚宣擰眉:“後院裡的女人,不是城主從外面搶來的?”
孫照影這次沉默得更久了。
“世間男子娶妻納妾,從來不過問我們的意願,與搶又有什麼分别?”
這話也不錯。
但這就推翻了此前魚宣的部分想法。
魚宣又問:“你喜歡的是方逢玉?”
孫照影也就是看不見她,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翻白眼,不然臉色隻會更精彩。
“城主納妾,他強搶,論迹他也算不上磊落。”
喜歡流氓?
當她白癡嗎?
魚宣:……也是哈。
“方逢玉是怎麼與你相識的?”
孫照影皺眉:“不知道。”
魚宣滿腦袋問号。
孫照影像是預判她的疑惑,諷笑道:“以你對他的了解,他是那種和聲細語好體諒的君子?”
當然不是。
方逢玉隻是長了一副哄人的樣貌,單看他的所作所為,就知道他是陰險狡詐那一挂的。
這樣的人即使對孫照影情根深種,也不會與她多做解釋,隻一昧地又争又搶。
幾個回合下來,魚宣幾乎快要忘記先前孫照影畏畏縮縮的模樣了。
她現在對這位的印象已經轉變為“口齒伶俐思維敏捷的将死之人”。
沒錯,将死之人。
不知道方逢玉用了什麼手段把孫照影撈了出來,但等到陰殺反撲,一個也跑不掉。
魚宣不知道該不該憐憫她。
“最後一個問題,孫照影,”女鬼視線落到她攥緊的手指上,“你對祭陣,了解多少?”
這才是關鍵。
孫照影那張慘淡的臉上扯出一個如怨如泣的笑來。
她擡手摸上眼尾。
“我不清楚所謂祭陣,”孫照影阖上眼,神色無波無瀾,“但我能告訴你,我這雙眼還沒瞎的時候,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女鬼揚眉。
“洗耳恭聽。”
魚宣飄回去的時候還早,下午暖和的光照進窗戶。
女鬼輕盈落地,沒急着現身。
不出意料地在書桌前找到齊覽,魚宣在他周身左右看了看,發現那半條衣帶還在青年腕間晃蕩。
是NPC把她當氫氣球牽的罪證,也是某種隐秘的束縛。
她伸手扯了兩下。
準确地來說是一下半。
因為齊覽在她扯第二下之前已經就着半截衣帶把女鬼釣了過來。
魚宣被突如其來的力道帶過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撐着齊覽的小臂穩住身體。
耳後陰涼,女鬼陰恻恻的聲音幽幽響起:“齊大人,好玩嗎?”
齊覽沒回答,隻揪着衣帶不撒手。
魚宣站穩直起腰來,對NPC主動把靈異扯到自己跟前的行為不予評價。
她好心提醒:“齊大人,我松手了。”
可别犟着一股牛勁從椅子上摔下去。
魚宣說松就松,實際上也沒給齊覽多少反應的時間。
這是女鬼帶着點報複心的戲耍。
可是與料想中青年不慎栽倒或穩如泰山不同,他眼瞳一縮,下意識前傾伸手做出往懷裡攬的姿勢。
魚宣隻是隐匿,但到底還确确實實存在。
她就這麼結結實實被青年攬入懷中。
女鬼解除隐匿,幹脆不避,以臉貼臉的距離湊到青年道長眼前。
她目光清澈見底,又頃刻漣漪。
“齊大人這是做什麼?”
齊覽說不出解釋或狡辯的話,也沒有撤開手臂給予女鬼退讓的餘地。
說不清。
道不明。
舍不得。
魚宣從青年眨動的眼睛看出他腦中正在拼命措辭。
然而無果。
女鬼至今為止所有技法都從他這裡習得,她的路數理應他最熟悉。
隻是太近。
近身是最單刀直入的攻擊。
這不是第一次了,但齊覽還是被對方用相同的戰術攻破,屢戰屢敗。
魚宣什麼手段都不用,就逼得他丢盔棄甲,心意敗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