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要發生了意外,她是被他們退出去的第一個人。
父母愛她,但更愛弟弟和家族企業。
外公外婆愛她,但更愛自己的女兒。
終于,淚水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悄無聲息,電話那邊外公外婆還在争執,屋外父母正在焦急的等她答複。
無人在意她的這顆眼淚。
活了二十多年,林知渝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電話裡的聲音依舊熟悉,卻又陌生。
又或許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是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發覺。
把電話摁斷,林知渝走出卧室把手機放到夏雲棠手裡,她語氣很輕,但也很堅決,“别白費力氣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說完,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腦子仿佛都是空白的,她還穿着拖鞋,走起路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知渝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她的世界似乎全部崩塌破裂了。
她所在乎的所有人,都在今天,徹底又直白的抛棄了她。
走出電梯,她本能的朝着小區門口走,她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這個被她當了二十幾年避風港的地方。
速度越來越快,林知渝幾乎失去了理智,最後甚至跑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路口轉彎的地方,撞到了盛易。
她下意識道歉,想要繼續向前走,卻被男人拉住手腕,“怎麼了?”
小姑娘的臉色很差,好像被什麼東西被人撕裂,完全沒了往日了朝氣。
她睜着眼睛看他,常年發亮的杏兒眼這會兒全是黯淡,全然不見那會兒分别時的歡快。
像一個失去靈魂玻璃娃娃。
盛易想再說些什麼,可又莫名不敢張口,怕稍不小心把玻璃娃娃震碎。
林知渝反應了好久才認出盛易,腦子也宕機,說不出任何之前那樣客氣的話。
腦子裡全部都是在洺安他保護她的場景。
那些她害怕到不敢走的夜路,他陪着她一步步的回到家。
林知渝擡頭看他,忽然的很想知道,十年前的盛易看到她這樣會不會再像外婆生病那會兒一樣擁抱她。
可到底變了。
他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少年了。
洺安的故事也早已經完結,現在的盛易,有了喜歡的人。
她沒有理由再麻煩他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知渝僵硬的彎了彎唇,笑得很難看,“我沒事的。”
會過去的,一個人也能活。
南沂待不下去,她就去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
她總能養活自己。
盛易抿了抿唇,知道她在撒謊,他道:“去看海嗎?”
很突兀的一句話,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拒絕。
可又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更怕說多了惹得她更難過。
其實該拒絕的,父母親人都可以放棄她,盛易這種連朋友都算不上的故人更不可靠。
可林知渝還是點了點頭,“好。”
盛易點頭,“上車,我帶你去。”
南沂靠着海,兩人從市中心出發,到達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太陽快要落下。
沙灘上好多一家三口在快樂的玩耍。
很熱鬧。
兩人并肩坐下,林知渝抱了抱手臂。
她覺得好像有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外面全部的熱鬧喧鬧。
隻留下了她自己和數不盡的難過緊緊包裹住她。
纏得她上不來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人起身再坐下。
順着海風,她聽到他說:“吃冰糖葫蘆嗎?”
說完,不等林知渝說話,盛易就自顧自的拿出了一串冰糖葫蘆,把包裝袋撕開,是她最喜歡的山楂豆沙。
他遞給她,“嘗嘗吧。”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莫名有力量。
那道她掙脫不了的屏障,在這刻似乎被他的聲音震出一道裂縫。
讓她得以喘息。
指尖接過,聞到冰糖葫蘆的清香,林知渝才意識到,她今天隻有早上吃了個三明治。
咬了口,冰糖葫蘆細甜,紅豆沙依舊綿密細膩。
很熟悉的味道,她在英國沒見到過賣冰糖葫蘆的,回來後各種事忙她也沒時間買。
上次吃還是在洺安的時候。
記憶似乎也被拉回到了那個時候。
腦子裡像有一場毫無節點的演唱會,亂到理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看到西方天空最後一點的陽光即将要沒落了,馬上要迎來黑暗。
盛易擡眸,小姑娘的話鑽進耳朵。
“盛易,你能抱抱我嗎。”
最後一抹陽光正在墜落,無聲無息,卻又能壓斷人最後的一點念想。
肩膀仿佛被什麼抓住,她一點一點的被盛易扯進懷裡。
陽光徹底被淹沒,黑暗完全來臨。
林知渝擡眼,沒有看到預料之内的黑暗,旁邊路燈高高亮起,映入眼簾的是他的白色外套。
熟悉又陌生的肥皂味灌滿了鼻腔。
頃刻間,眼淚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