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妃作為皇帝新晉的寵妃，宮殿自然是奢華無比的。

穿過九曲回廊，聞聲聲蟲鳴，鳥雀低語，一庭一柱皆有宮燈，玉樹瓊枝婉轉流水，恍如天上宮阙，不似人間。

隻見寝殿内是雲頂檀木做的梁，以椒塗壁，珍珠為簾，便連大丫鬟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浮光錦。

沈宴禾正坐在金貴妃的床榻邊上，她面容姣好，低眉順目的樣子看着乖巧極了，她的煙蘿碧青衫上飄着若有似無的香氣，和她一般看着讓人歡喜。

金貴妃拉着她的手說了幾句知心話，雖說金貴妃是皇帝的妃子，沈宴禾是皇帝的女兒，可此刻她們坐在一起，到看不出來隔輩，反像是姐妹。

金貴妃打量了她幾眼，随即松開了手：“許久不見宴禾，竟出落成這般模樣了，看着甚是歡喜。”

“明大人也真是的，需要邊公公直接說一聲便是，怎的讓宴禾忙前忙後的，多不好意思啊。”金貴妃素白的手輕輕撫上她隆起的孕肚上，她笑意吟吟的看着沈宴禾，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可眼底到底是有些得意閃過。

沈宴禾怎聽不出金貴妃言語中的試探，她手中繡扇輕搖，那月亮穗子一晃一晃的，在燭光下閃着細碎的光。

“娘娘此言差矣，是本宮有事勞煩邊公公，不巧公公領了明大人的命令照看娘娘，本宮想着替公公守着娘娘一會兒。”

“本宮同明大人不熟，生怕娘娘萬一有個好歹的，明大人在父皇面前說本宮不知輕重呢。”

沈宴禾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金貴妃的孕肚，不知為何，她打量的目光讓金貴妃覺得有些不适，她的動作僵了一瞬，總覺得沈宴禾話裡有話。

“哎呀，瞧本宮這話說的，”察覺到金貴妃神情緊張，沈宴禾以扇掩唇，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因着方才說的話有些歉意，“金貴妃娘娘貴體金安，一定會順順利利生下小皇子的。”

“那是自然。”金貴妃隻當是自己多想了，她笑的真切了幾分，“隻是不知宴禾叫邊公公去做什麼？”

沈宴禾搖扇的動作一頓，正在此時，邊厭回來了。

“奴才來遲了，請金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恕罪。”

“正好，”沈宴禾矜持的打了個哈欠，“本宮也乏了，想必貴妃娘娘也該休息了，”她站起身來，慢慢向金貴妃行一禮，許是困頓緣故，不甚規範，“畢竟娘娘現在要注重鳳體啊。”

“宴禾說的對。”金貴妃擺了擺手，“今日難得見宴禾，實在是聊的投機，忘了時辰，方才宴禾一說，本宮确實該休息了。”

沈宴禾掃了眼地上跪着的邊厭，他感受到沈宴禾的目光，“奴才送公主出去。”

方一出門，便聽見金貴妃身邊的大丫鬟不加遮掩的聲音。

“公主殿下怎麼那般說話啊，拿皇嗣開玩笑，她是嫉妒娘娘您能有自己的孩子吧。”

“休要胡言。”金貴妃馬上喝止了大丫鬟，可她言語含笑，顯然是認同大丫鬟的話。

“娘娘就是脾氣太好了，那邊公公也是，公主一叫他他巴巴的上趕着，分不清這宮裡誰是真正的主子了，一個不受寵被陛下送去和親過的公主，連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也值得他那樣讨好……”

“住嘴！”卻不想大丫鬟哪句話說錯了，金貴妃這次的語氣明顯動怒了，“公主去和親是為國，你怎可這般言語，莫不是質疑陛下的決定？”

“奴婢不敢，是奴婢失言了，奴婢該罰，該罰。”

後面的的話隐隐聽不清了，隻有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她也是個可憐人。”

沈宴禾的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全都聽見了，但此刻她的神情太過鎮靜，恍若葳蕤軒中的人談論的不是自己一樣。

可她到底是在意的，那些言語在她腦中揮之不去，聲音愈來愈大，幾近将她湮滅，她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可她未曾停下，隻是腳步難免踉跄。

往昔種種不可抑制的湧上心頭，她恍若看到故人之姿，隻到最後，她想到了明月皎。

“要想得到想要的一切，便要顔面掃地，尊嚴全無，若是這些做不到，怎對得起逝者已矣，怎擔得上至高之位？”

沈宴禾停下腳步，此刻她已出了葳蕤軒，她深吸一口氣，隻覺自己心跳的有些過分厲害了。

她轉身，對上的便是邊厭木然的臉。

“明大人說準備怎麼感謝本宮？”

“大人說有一好消息要告訴公主。”

“什麼？”沈宴禾眼神微動，邊厭壓低了聲音，将明月皎要他轉述的話一一說與沈宴禾聽。

沈宴禾原本平靜的眸子泛起層層漣漪，她瞪圓了雙眼，紅唇微張，應是被這消息驚到了，可沒多久她的訝然便轉成笑意，她沒有抑制聲音，在夜色濃密的深宮中顯得格外突兀。

沈宴禾仰着頭，不知是覺得這事多可笑，竟讓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肩膀一抖一抖的，過了好久才有所緩和。

“果真是個頂頂好的消息，不知明大人準備何時讓父皇也知道這個好消息？”

“大人說快了。”

“好，好，好！”沈宴禾連說三個好字，“有明大人這句話，本宮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