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一個養子都比對你好!你忘了你母親是怎麼死的了嗎?你忘了你跪在你母親墳前發的誓言了嗎?”
她不信他會忘,看見他紅了眼眶,看見他愧疚神情溢于言表,她知道他一定沒忘。
“可他若死了,我在這世上便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真的沒有勇氣親手逼問他……阿皎,不管怎樣,人已經死了,血書你也……”
“夠了。”明月皎打斷他,“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長公主是你去請來的嗎?”
孟弦野神色痛苦的合上眼。
不是他。
她對于孟弦野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失望了。
“孟弦野,雖說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無權指責你,但你母親辛辛苦苦将你養大,她被你父親害死,你同我說你一定要提着步為之的頭去向你母親賠罪,你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并且你讓我們的計劃差點功虧一篑,作為你曾經的朋友,你背叛了我,亦欺騙了我。”
“你知道我的,我此生最恨背叛與欺騙,”明月皎舉起自己被割斷的袖子,面色已變的平靜無比,“從此往後,你我之間,猶如此袖。”
“你……”“阿皎!”
兩人聞言擡頭,便見沈訣的頭從不知何時而來的馬車中探出來,他笑的溫和,沖明月皎揮手。
明月皎何時同沈訣那般親近了?
可明月皎沒在看孟弦野一眼,毫不猶豫的上了沈訣的馬車,她再不會回頭看孟弦野一眼。
“凍壞了吧,天氣愈發冷了,你怎麼還是穿的那麼單薄?”沈訣将明月皎拉到自己身側,頗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忙将暖爐往她手中塞。
明月皎鼻尖微微聳動,她定定的看着手中暖爐,不知為何,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我馬上要離開京城了。”
沈訣微微一怔,然後笑了:“反正你去哪裡,我便跟去哪裡,别嫌我煩就行。”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沈訣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麼了,她卻突然出聲問: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我想知道,沈訣,能不能告訴我一個原因。”膝蓋處傳來刺痛,她擡頭看着沈訣,沒打算讓他再敷衍了事。
她想要知道一個原因。
一個沈訣對她……這麼好的原因。
“我不是說過嗎,我想看你,到那至高之位。”
騙人。
明月皎沒有接他的話,她問他:“長公主是不是你請的。”
沈訣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是。”
“步為之是不是你審問的?”
“是。”
“血書是不是你拿到的?”
“是。”
“現在,沈訣,我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的聲音似乎比馬車外的空氣還要涼。
視線越來越模糊,她聽見耳邊傳來沈訣略顯慌亂的聲音,他溫軟的指腹擦去她眼角的微涼。
“你别哭呀。”
他說什麼?
誰哭了?
是說她自己嗎?
她的大腦尚且在亂糟糟的分辨着沈訣的話時,一滴眼淚便直直的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好疼。
好疼好疼。
她忽然抑制不住的大哭出來。
罷了,就哭這一次吧。
太疼了。
眼淚砸的她的手好疼。
跪在大殿上膝蓋好疼,孤立無援時心裡好疼,滿門被屠時全身都好疼,握住刀柄的時候手好疼,她這一路走過來的每一步都好疼。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芒在背。
她哭着哭着,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沈訣輕輕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好啦好啦,阿皎,我在這裡,哭吧。”
沈訣如是說着,可看着肩頭顫抖的人兒,他也不可控制的紅了眼眶。
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她連哭都不能哭出聲來。
她便這樣一個人在寒風暴雨之中走了好久好久。
而今成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