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孟弦野是個意外。
如若知曉孟弦野是步為之的私生子,趙清浔是一定不會讓明月皎救下他的。
“别打我娘!别打我娘!”巷子中少年的聲音格外凄厲,孟弦野死死擋在他奄奄一息的母親身前。
他的視線被濃膩的鮮血遮蓋,隻能隐隐約約看見打手的身形。
粗粝的木棍結結實實的打到他單薄的身軀上,孟弦野想拖延時間讓他的母親逃跑,卻未曾發現她已然沒了氣息。
他想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為何會降臨在他的身上,可自己之力猶如蚍蜉震樹,徒有不甘,卻無力反抗。
意識混沌之際,風拂過耳邊的發絲。
他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
“誰在那裡?”
打手看清來人隻是兩個女子,惡狠狠的啐了一口。
“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薄霧之間,冷兵器的寒光微微閃現。
趙清浔下手很快,不給那些人出聲的機會,隻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鼻尖萦繞着濃濃的血腥味。
孟弦野竭力睜大眼睛,可視線卻愈發模糊了。
人生,呼吸之間,轉瞬即變。
細雨綿綿,山林裡的霧很大,連同着孟弦野的心一同被罩住了。
将母親埋葬後,孟弦野才将臉上的血污一點一點擦拭幹淨,他向趙清浔和明月皎深深行了一禮。
那雙原本清亮的眸子變得灰蒙蒙的。
“多謝二位姑娘出手相救……我……”縱使巧舌如簧若孟弦野,當時卻是硬生生憋不出來一個字。
也是,他既無錢财,又身無長物,如何能夠償還二人的恩情?
趙清浔知曉他的身份之時,孟弦野已經在她們的小屋住下了。
她沉默的将師兄傳來的秘信燒掉,堅持要讓孟弦野離開,孟弦野不明所以,眼眶一紅,直直跪在地上。
“這些天的相處,我早已将您視為阿母,也早已将阿皎視為妹妹,您就算要趕我走,可否懇請您告知我緣由。”他面上清淚縱橫,趙清浔到底有幾分不忍心。
她幾度開口,卻不知道怎麼同面前的孩子将事情說的明白。
那天她牽着孟弦野的手去了相府。
她指着高位之上的步為之,壓低聲音道:“那是你的父親。”
孟弦野定定的看着他。
直到眼睛發酸,他紅着眼眶轉頭看向趙清浔,無比堅定的說他要為母親報仇。
……
“明月皎?這名字倒是稀奇。”太監又尖又細的聲音鑽進明月皎的雙耳之中,她在人群中小心翼翼打量着那人,奈何怎麼也看不清那說話之人。
“若能分配到貴妃娘娘那裡自然是頂好的,但是人人都想要的好去處,自然輪不到咱們,”旁邊的小太監絮絮叨叨,他好奇的看着身邊默不作聲的明月皎,“你想被分到哪裡去啊,我說你長得倒是貌若潘安,一看就是能讨主子歡心。”
明月皎撇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監。
臉都沒看清,誇人的話便直接說出來了。
“我想跟着……”明月皎終于看清那被衆太監衆星捧月般圍繞在中間的老太監,他正搖頭晃腦的看着身邊的小太監們,嘴裡也不閑着。
郭潤霖長得獐頭鼠目,明月皎入宮前在畫像上見過他,不過畫像上的他是瘦的,可現一看他身量卻也圓潤,想來當了總管,肚子便随着俸祿一同漲了。
“郭總管。”
那小太監剛看清明月皎的面容,正訝然于她格外令人矚目的容貌,聞言卻是面色一僵。
“你不知道?”
明月皎微微揚眉,看着小太監難以啟齒的神情十分有趣,她下意識追問下去:“不知道什麼?”
“郭……郭總管,是那個!”小太監聲音壓的極低,生怕旁邊的人聽見一般。
“哪個?”明月皎看他表情實在有趣,便又接着他的話往下說。
她大概知道這小太監要說什麼,入宮之前,她自然将她要遇見的所有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那些辛密自然也知曉一二。
小太監用手比劃半天,最後歎了一口氣,附到明月皎耳邊說,那聲音更是壓的低的不能再低,“那郭總管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重點是他不僅好女色,他還喜男風,聽說咱們入宮以前,他已經玩死好幾個了。”
“尤其你這樣的,你長得比妃子美人還好看,更是不要同那總管有任何接觸。”
“原是這樣——”明月皎微微點頭,話音卻是一轉。
“素不相識,為何同我說這些?”明月皎那雙眸子微微眯起。
小太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在她那含笑的眸子中他看見自己略顯困惑的臉。
“誰是明月皎?”
明月皎忽略了那小太監在身邊擠眉弄眼的表情,她淡定走上前去。
她低眉垂目,心中卻若有所思。
“擡起頭來。”
她順從的擡起頭,目光不與之對視,卻無法忽略對方黏膩惡心的目光。
心底湧現出的一絲煩躁被她壓制下來。
當上首幾人看清她的臉後,原本嘈雜的聲音消失了。
郭潤霖将她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
“不愧是她親自引薦的人。”郭潤霖咋舌。
“你想被分去哪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