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寬敞,江英和李雲錦面對面各坐一邊,依舊剩餘很大的空間。
李雲錦終于盼到了同江英獨處的時間,雖然江英表現得與他很是生疏,令他有些黯然,但終歸還是見到江英的欣喜之情占了上風。
江英兀自閉目養神。
李雲錦看了他一眼,從暗格中取出來各色各樣的糕點,“我記得你從前最愛吃這些,今日特地為你各樣準備了些。”
聽到聲音,江英閉着的眼睛睜開,朝桌上掃了一眼,确實是她從前愛吃的東西。
但她現在已經吃夠了,很久不曾吃了。
也或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眼看就要過四分之一百了,甜食吃不得了。
“殿下好意,心領了。”江英禮貌式微笑,“但方才在梅莊吃得多了些,如今倒吃不下了。”
李雲錦眸色又隴上一層傷意。
江英假裝看不見,一手掀起窗簾,伸着脖子向外看。
她這一動作,令她特意攏起來擋住脖子傷口的衣領微微下滑,露出來裡面的傷口。
李雲錦隻一眼,便看到了那鮮豔的傷口,顯然是才形成未久,且看形狀,不難猜測定是有人咬的。
是誰?
一瞬間,李雲錦風平浪靜的心海,掀起了滾滾海浪。
他周身溫潤的氣息明顯沉了下來,眸子裡的柔意也被莫名而上的嫉妒和怒意給占領。
江英清晰地感知到身後的變化,回過頭來,目光從窗外重新落到李雲錦的身上,她疑惑地問起,“殿下這是怎麼了?”
顯然不知道她自己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聽見江英問起,李雲錦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失了态,頓時懊惱不已,他急忙收斂了自己的負面情緒,道:“我無事。”
“哦。”江英道,既然他不願說,自己也不會去刻意窺探。
“倒是今安,”李雲錦滿臉擔憂地望着江英脖頸上的傷口,“你頸上的傷口不要緊吧?”
經李雲錦這麼一說,江英這才發覺,自己的衣領不知何時下滑,脖子上的傷口完全的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她爽朗一笑,道:“無妨,不過是一隻不聽話的小狗咬的,這點傷于我而言,不算什麼。”
他竟将那人藏得這般隐匿。
李雲錦心中愈加神傷,那人到底是誰?是今安的心上人嗎?
他不敢再猜測下去,也不願去承認。
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要告訴江英,他喜歡他,但是他們同為男子,江英卻未必會接受他的喜歡。
萬一江英知道了他的心思,此後徹底遠離了他,那他便是連後悔藥都沒得吃,是以,他隻能小心翼翼地藏着這一份心意。
思緒遠飄,仿佛回到了那個雨夜。
他自從當了太子之後,一心隻想為民謀生,所圖不過皆為民生社稷。
為了了解底層人民的生活,他特意甩開了随從,微服私訪。
他扮作一位行經的商人,路過一個村莊。
他行至村莊的時候,正值夜晚,且暴雨傾盆。
村長見了他,十分好客地将他引進了自己家,讓他借助一晚,待雨停了再走。
彼時,李雲錦年歲尚小,對人性的認知亦不夠。
他隻看到了全村人的熱情,尤其是村長,待他熱情到了極緻。
他于是歡喜地住了下來。
這是他梁國的子民,單純、好客、熱心且善良。
看着一個個友善的臉龐,李雲錦更加堅定了自己守護民生的決心。
他雖是太子,但在父皇不曾當位前,過得并不奢侈。
所以村民們為他準備的飯,他吃得頗為習慣,也吃得毫無防備。
李雲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失去了意識,總之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祭壇上。
雨依舊很大,劈頭蓋臉将他淋成了個落湯雞。
他努力地睜眼,看到下方熟悉的面孔,正是此前好客招待他的村長和村民們,可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哪有半分方才的熱情,放眼望去,都是冰寒至極的冷酷、殘忍,以及漠然。
當看到他們手裡的斧子,李雲錦終于感到了害怕,“你們要對我做什麼?”他聲嘶力竭,幾欲崩潰。
帶頭的村長回答了他,“看不出來嗎?我們當然是在給偉大的山神祭祀。”
李雲錦回頭一看,他身後是一座足有兩個成年男子高的雕像。
村長已拿着斧頭逐漸向他逼近。
眼看斧頭就要砍在身上,李雲錦驚恐地大喊,“我是太子,我是梁國太子,爾等……爾等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