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翠開了一個磨坊，有了這麼一個活絡，也還雇了這麼一個夥計。有了一個小鋪子，這生意也就算是支起來了。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在宮裡給人當奴婢，還被人呼來喝去。使喚來使喚去的憋屈日子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還從皇宮裡領了一大筆錢，她也不想坐吃山空。更何況就算是玩……可能是她姜淑翠命裡就沒有這些玩意兒，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從皇宮裡領的那麼多遣散費，該拿來玩個什麼。

對她來說，所謂玩兒就是随便找個地方，在哪兒都不重要，就在那幹靠，幹挨。跟熬時間似的，就沒找着一點的意思。就沒意思，她就更不知道該去做什麼了。

要是所選的玩的項目外人很多，她不覺得熱鬧，她覺得自己可能口味很挑。人多了沒意思。

可要是人少了呢？人少了，本來就沒意思。本就沒什麼人氣的娛樂項目，那不就活該不熱鬧了嗎？這她的口味就更成問題了。這是給她自己找不自在。

再者說了，玩也就是打發時間。她現在可是舉目無親，這麼一個沒什麼可以依靠的狀态。父母親族？她從出生起，或者有意識起就跳過了孩童階段一樣。她就沒之前的記憶，就不記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親爹親媽。養父母對她說，她是被一個乞丐模樣的小孩兒送給他們的。一聽就是在騙人。最後還被賣給了一個員外當丫鬟，也就算她長大成人了。

之後更是被賣來賣去的，來回輾轉。對于賣人她都有點看法啊。

都說盛世女人萬兩金，亂世佳人半張餅。她姜淑翠命苦，生成了一個女人，妥妥一個大活人，之前還被像牛羊，物品一樣買賣。可“買賣”一詞若是不被點破，那她要什麼時候才會成長呢？

不讓自己做事，好吃好喝的供着……細說下去，像個青樓裡的小姐，或者是個什麼廢物懶漢。外人依舊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但自己想過得舒心，過得放心……說着說着就又像什麼勞動，另外一個方面就像什麼精神控制對面，通過自我馴化才能讓自己繼續安心享受這樣的生活——所謂這是我應得的，這是ta應該的。

姜淑翠她覺得不占理。拿人東西，給人辦事，一般都沒有參與議價的權力的。更何況她之前就是拿人的東西了，許多拿人東西的人都跟她一樣，被外人像牛羊一樣的買賣。

說錢是不會白白從天上掉下來的，她得去給自己尋個飯轍。

機會是一個，貴人是一個，能力又是一個。感覺像走上了一個什麼十字路口了一樣的嘛。

她現在可快活了，剛才想的那些就是藍圖。有計劃，有目标，就像是跟着說明書組裝玩意兒一樣有成就感。好像找到了什麼關于“人生的攻略”一樣。

更早的時候還被賣來賣去的。主人家都換了好幾家，都跑宮裡去伺候那些個大宅的官人，也沒什麼好不得了的事情。

真不像之前給她講的那些話——說在宮裡做宮女是“掙錢”又“光榮”。但給自己勞動就“光榮”，“光榮”是“光榮”，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懶。

不過不想這些了。想想自己的小鋪子。

姜淑翠走到韓一可面前，她問他：“賬房，這幾天的賬盤得怎麼樣了？”

“物料一去，盈餘六兩白銀，外加七吊小錢。加上潛在的合作夥伴，我們第一個月大概會有個二十兩銀子的淨收入。”

韓一可如是說。

“我問你個旁的。”姜淑翠，“我看你也不缺錢，前段時間你還埋頭認了一個師傅，參加了一個什麼武舉。也不是沒事做的樣子。現在你就陪着我做這個？你圖什麼呢，韓一可？圖我？”

姜淑翠撐着下巴，靠在收銀台的小櫃子上。

韓一可幫了姜淑翠很大一把，不知道是不是這麼一個原因。她竟對這麼一個人有了那麼一點的好感。但她很懷疑，天生的就懷疑一切。

“你别看我這樣，我也是想找個正經的事情打發打發時間。我遊手好閑慣了。要是這賬房做得不到位，你可得給我提提意見。”

“好……”

他忽略了……而且他的回答，無懈可擊。

姜淑翠感覺自己那些個話都說給石頭聽了。可這些話也要分對時候再說。

“那我就跟你明算賬好吧。咱倆二一添作五，好壞我兜着。有賺頭咱倆均分，賠了算我的。你别害我就是。我本兒小得很，要不之後就又得去給人做丫鬟去了。”

“你不是這命，翠姐姐……”

韓一可一句話脫口而出，他有點不好意思。莫名其妙。

就好像他就覺得自己這麼一個簡單的話能安慰住一個鐵石心腸的姑娘了一樣。或者說……但至少……或者不應該……他可能是入情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