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秋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勇敢的事情讓她得到了這樣的表揚,一根軟管就從鼻腔插入,她當即感到一陣不适,可剛才那個年輕漂亮的護士姐姐已經表揚她了。
她不能哭,她也不能拒絕,因為她被誇獎了啊,就這麼忍着,忍受着那根一厘米粗的軟管從鼻腔插進咽部、食道,又進入了她的胃裡。她好想哭,好想吐,好想掙紮,好想推開,她能感受到那根軟管随着她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但她一直在忍耐,她不能讓别人認為她是一個不勇敢的小孩。
後來的事情她已經不記得了,再睜眼的時候,媽媽趴在床邊睡着了,爸爸站在遠處背對着她,不知道在看窗外的什麼,真好,這次醒來之後爸爸媽媽都在身邊。
意識開始慢慢清醒,那根可怕的軟管還在,從左側腰部穿出,垂到床下,淡黃色的液體從在管中流動。
“媽媽......”秦南秋張了張嘴,暗啞幹燥的聲音傳出。
“她醒了!”站在窗邊的爸爸聽到聲音立刻回頭,快步走過來碰了碰媽媽的肩膀。
“水...”做完手術麻醉剛醒的秦南秋講話很困難,她隻能平躺着,哪裡都動不了,有氣無力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表達自己的所需。
“醫生說手術後需要禁水禁食,等5天後腸道通氣了才能喝水,先沾沾吧忍一忍。”媽媽拿着早準備好的醫用棉棒浸入水裡,小小的棉花裡吸滿了甘甜的水立刻變得飽滿,瀝幹水滴,用它慢慢擦拭過秦南秋蒼白幹澀的嘴唇。
秦南秋覺得很累,麻醉開始慢慢失效,疼痛襲來。
時間過得奇慢,禁水禁食的日子隻能靠輸液維持,她的嘴唇總是保持濕潤,但什麼用都沒有,水,想喝水,在一次擦拭嘴唇的時候,秦南秋忽然抓住媽媽的手,猛嘬那棉花内的甘甜,除了這一次,滴水未進。
她也經常會下床走動,拖着那根讓人讨厭的管子,每次她都會走到窗邊,看着杯子裡的水,想着它浸濕口腔緩慢流過咽喉的感覺。
但現在有什麼?隻有一根會伴随着她吞咽動作上下滑動的軟管。
後來康複出院,秦南秋開始變得異常害怕嘔吐,她也經常會記起那種鼻腔和咽部有異物的感覺。
這場病給她帶來一條腹部永遠消失不了的疤痕,給她帶來了對嘔吐的恐懼,給她帶來了堅強,給她帶來了爸爸媽媽短暫的陪伴,用一個内髒換的。
嘈雜的聲音逐漸在秦南秋不耐煩的表情中慢慢減弱,三三和兩兩很害怕這個姑姑,她不像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一樣有耐心縱容他們無盡的吵鬧與哭喊,她很奇怪,吃飯的時候從來不說話,但每次回家都會跟爺爺吵架,在家時大多數時間一直待在房間,三三和兩兩雖然害怕,但還是很喜歡她。
秦南秋看着逐漸安靜下來的三三兩兩,開始跟媽媽說培訓的事情,媽媽一邊給兄弟倆喂飯,一邊敷衍:“啊...好...可以的...”
秦南秋不說了,吃過飯後回了房間開始打遊戲。
傍晚的時候,秦爸爸回家了,難得沒有喝醉,三三和兩兩看到爺爺又開始狂躁激動,在這些令人心煩的聲音裡,秦南秋又把培訓的事情簡述了一遍,秦爸爸問:“你有想選的嗎?”
秦南秋答:“不知道。”
“會計吧,女孩子學挺好的。”秦爸爸給了答案,秦南秋心裡想的也是這個,但她習慣受制于爸爸,他總是想掌控她的一切,房間應該怎麼整理,什麼東西應該放在哪裡,今天去學校應該幾點出發.....
其實秦南秋可以自己做決定的,但她不想,她總是想讓别人負責她的人生,所以她的每一個決定都要經過别人的嘴說出來,她不想等到事情失敗的時候會有人出來指責她,她希望有人可以負責。
真是懦弱。
行吧,反正這件事已經有結果了,秦南秋也不再打擾他們爺孫情深,再呆一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