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秦海吓唬他,“不洗澡,你就等着跟周伯伯一樣,渾身長虱子吧!”
“長就長!”毛毛小聲嘀咕。
林秦海忙着回去工作,沒時間跟毛毛磨洋工,匆匆又走了。
毛毛琢磨了一陣,想象起那黑色大虱子爬滿自己全身,還吸血的場景,着實也被吓到了,馬馬虎虎地洗了個澡。
噩耗最開始是從男生那傳來的,江濤在某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在枕頭上看到了一個蠕動的蟲子,抓起來一看,正是讓人頭皮發麻的虱子。
虱子這種東西,繁殖能力非常強,傳染得也很快,早上江濤才發現了虱子,中午大家都開始感覺到身上癢了。
梁善思親眼目睹江濤從他衣領裡翻出一隻虱子,恨不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林秦海也顧不得許多,讓人像猴子翻虱子一樣在自己茂密的頭發林裡找虱子,很快就有所收獲。虱子已經在他的發林裡安營紮寨,産下了一枚枚白色的小卵。
女生們尖叫着互相翻找,她們也沒有幸免于難,同樣在頭發上衣服上找到了這些令人憎惡的小蟲子。
周林很平靜地看着這些新來的同事,對此已經是司空見慣,他早就料到了這麼一天。
“很正常的,不要怕。”周林一邊撓着頭,一邊說道。
當天下班,江濤就找不到梁善思了,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沒看到梁善思,本來也沒有多想,料想大活人不能憑空消失,可一直到吃飯的時候還是沒發現他的蹤影,吃完飯也沒找到人,江濤就有些着急了。
報告到林秦海這裡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林秦海一開始也覺得不是大問題,直到聽江濤說梁善思的行李也不見了,這才知道問題麻煩了。
他讓白英在他宿舍裡陪陪孩子,他則急匆匆地前往了江濤和梁善思的宿舍。
梁善思的東西果然不見了大半。
“梁善思...不會是...”剩下的話,江濤憋了回去,他心想梁善思多半是卷鋪蓋跑路了。
趙小潔也變了臉,他們是同一批進的二院,梁善思要是真當了逃兵,可就沒有正經單位能接收他了。
林秦海打斷他們,“去跟站崗的哨兵确認一下,有沒有看到梁善思出門去。”
晚一點,消息傳回來,下午的時候,梁善思就拿着行李出了大門,頭也沒回地走了。
趙小潔生氣又擔憂地罵,“真是不中用,幾個小虱子就把他給吓跑了!呸!”
白英在陪小雅翻花繩,擔憂不比趙小潔少,“梁善思那麼講究的一個人,不能忍受也情有可原。”
“這這麼多人呢,大家都沒跑,他跑什麼,幾個小虱子還能把他給吃了?”趙小潔像鞭炮一樣噼裡啪啦地說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趙小潔說夠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擔憂道:“他從這跑出去,恐怕真沒單位要了吧?”
“不知道,我聽說他家裡挺厲害的,那應該有辦法吧。”
趙小潔洩了氣,有些惆怅地說道:“那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梁善思回了家,他早就動了離開的念頭,這次的虱子事件,徹底堅定了他的決心。
梁萍軍下班到家,看到梁善思在家有些吃驚,“你怎麼來了?”
“爺爺,我要調到别的單位去,我不能繼續在這個二院蹉跎光陰了!”梁善思一口氣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梁萍軍立刻就動了氣,“誰給你批準的?”
梁善思不服氣道:“我已經給您打過無數遍申請了,這回不管您批不批準,我都要走!我的才華和學識不能這樣埋沒,我甯願去一線參軍,也不能這樣浪費大好年華!您不知道我在那都做些什麼,當農民砍高粱,當泥瓦工修宿舍!我讀這麼多年書,可不是讓我去做這些的!”
“就憑你?”梁萍軍氣笑了,“當農民,當泥瓦工,那都光榮,都是為人民做貢獻,你什麼都不願當,就願意當逃兵!就你這種貪生怕死之徒,還不配進二院!我告訴你,申請我不會批準,你要當逃兵,立馬就把你送去北大荒的農場改造去!”
梁善思漲紅了臉,“去就去,就是去北大荒,也比在這閑得生虱子強!難道您把我培養出來,就是讓我在這麼無用的工作崗位上閑着嗎?”
梁萍軍要說什麼,強忍住了,将梁善思提溜進了書房。
梁善思站成一個不屈的姿勢,心裡打定了主意,就算讓他去北大荒,他也絕不妥協。
再回過神,他爺爺已經将門給關嚴實了。
梁萍軍沉步走向梁善思,臉上的怒氣渾然不見,表情看起來神秘又嚴肅,他在孫子跟前站定,這位飽經戰火洗禮的老戰士,眼神透着在戰場上磨煉出的銳利,“善思,你知道核武器嗎?”
天不亮,煎熬了一個晚上的梁善思甚至等不及早班公交,騎着家裡的自行車就往營地趕,踩了一個小時,才看到了那片熟悉的高粱地。
原先怎麼看怎麼嫌棄的地方,現在卻有一種由衷的親切感,明明隻是離開一個晚上,可再次回來,心态完全不同了,好像這是他一個久别重逢的親人。
梁善思看到東方升起的第一縷陽光在刹那間籠罩住整片原野,金光燦燦,充滿希望。
梁善思的出現讓大家都很驚訝,也都很歡喜。
趙小潔沖到梁善思跟前,滿面歡喜,“我們還以為你當了逃兵!幸好不是!”
梁善思一瞬間感到很羞愧,他确實做了逃兵,他撓着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在這時江濤開了口。
“善思肯定是回家改善夥食去了,我跟你們說,善思騎着自行車回來的!”
梁善思連忙轉移了話題,“是,我把家裡的自行車騎來了,以後可以拿它馱水!”
趙小潔哎地一聲,“太好了!挑水真是要人命了,有自行車能用就太好了!”
白英細心一點,擔憂道:“天天都要馱水呢,把你的自行車都要騎壞了。”
梁善思連連擺手,“不要緊,不要緊,車哪有人金貴呢。”
大家都很高興,梁善思回來了,自行車也有了。
林秦海知道以後,也沒有說什麼。
為了孩子,林秦海一直挺注意個人衛生的,年輕同事們發現虱子的時候,他身上沒發現。可好景不長,很快他們的宿舍也完全被虱子攻陷了。
不愛幹淨的毛毛率先從他自己的頭上撓下來一隻虱子,在這之前,毛毛就親眼看到大姐姐們抓虱子。輪到毛毛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有慌張,學着姐姐們的樣子,用兩根大拇指的指尖将虱子夾住,用力一擠,虱子就爆了漿。
小雅吓得直哭,已經好幾天沒提起要去找媽媽的她,吓得大喊媽媽,哭着鬧着一定要去找楊君怡。
林秦海一邊安撫女兒,一邊在她頭上翻找着。不出意外地在小雅頭上發現了虱子的蹤迹,他不動聲色地抓下來掐死。
“小雅是乖孩子,幹淨孩子,不長虱子的,不要怕。”林秦海翻找完,順便給女兒紮了個歪歪扭扭的辮子。
小雅吓得不肯再上床睡覺,每天晚上都要林秦海背着抱着,直到她睡着,林秦海才能将她順利放在床上。
更讓林秦海頭疼的是小雅挑食的毛病。
本來他以為小女孩隻是不适應,适應了吃飯就正常了,可這麼久以來,小雅每頓飯都隻吃一點點,最開始林秦海還會給她餅幹,現在餅幹也不給了,可小姑娘還是不吃飯。
眼看着女兒一點點地瘦了,林秦海心疼極了,每頓飯都要哄着小雅多吃一點,可孩子還是不愛吃。
而妻子帶來的餅幹和肉條已經見底,馬上就沒了。
食堂都是大鍋飯,味道是很一般,林秦海想到自己做飯,可他實在擠不出時間,他突然想起之前錢所長答應幫他尋找保姆,這幾天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消息。
林秦海給錢所長打去了電話,彙報了一下營地的工作,重點詢問保姆的事情。
“我女兒吃不慣食堂的飯,每頓隻吃一點。錢所長,保姆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電話那頭的錢進沒繞彎子,“托人找了一個,人家也願意來,但是政審沒過關,現在在重新找...”
錢進話鋒一轉,“秦海,營地現在有一項重大的任務!”
林秦海正色起來,“您請說。”
“你明天來我辦公室一趟,事關重大,當面說。”
次日,林秦海一早就出發,到了錢進的辦公室,才發現早已到達的常局長。
還來不及寒暄,錢所長就開始開會。
“蘇國現在已經同意将核武器的模型運送到我們這來,但是他們有個前提條件,要求我們必須要有存放模型的倉庫,這個倉庫還要附和他們的規定。他們已經送了一套圖紙過來。這套圖紙是由保密專家繪制,是一級保密文件。”
錢進面色凝重,“核武器是什麼樣的,咱們誰都沒有見過,全憑想象。現在模型很快就要運到咱們國家來了,這是重要的研究資料...常院長,這項任務就全權托付給你們了!”
他插了句題外話,“秦海,你還不知道吧,你現在的領導是常院長了,他調任成為武器研究院的院長了。”
林秦海很高興,“常院長,您來了我們的工作就有了主心骨了。”
常峥嵘擺手,“我就是搞後勤的,為你們搞好服務工作,讓你們能一心一意地投身到工作中去。”
讓他們發愁的是,這麼一個符合規定的倉庫要建起來,正常時間來算,起碼三個月,現在上面要求越快完工越好,上哪去找這麼多專業的施工人員呢?
修建倉庫這件事常院長去想辦法,即将有兩位蘇國專家會被委派前往營地,林秦海的任務是帶人跟着這兩位專家學習與模型相關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