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謝承語氣稍緩,“隻是他話裡話外,透着要與咱們府上結交的意思。最後,還特意提醒了為父,說最近朝堂形勢複雜,讓我安心在家養病即可,其他就沒說什麼了。”
“容君,這事你怎麼看?”
“那就聽他的,按兵不動。”謝令儀平靜道:“他既然能來提醒,就說明并無惡意。”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起碼,目前沒有惡意。”
“好。”謝承點頭,“那喜神像和祭火舞的事,辦的如何了?這距離祈福可不足一月了”
“父親放心,女兒心中有數,不會誤事。”
聽到此處,謝承眉頭總算有幾分舒展,目光欣慰。
“如此甚好。說來,那張大人家的公子果然是人中龍鳳,儀表堂堂不說,年紀雖輕,處事卻滴水不漏。今日他這一番話,雖說是試探,但措辭言語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卑不亢,的确是個人才。”
他捋着胡須,話中隐隐透着欣賞,随即意味深長地看了謝令儀一眼。
“若你将來擇婿,這樣的人,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謝令儀本想順着話頭應付過去,誰知聽到這,險些沒忍住翻個白眼。
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父親這就被說服了?分明前世,她與張岐安新婚那會兒,謝承還屢屢對他挑三揀四。若不是看在左都禦史的官位上,這婚隻怕也難成。
不過,這話不能當年說。她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父親見多識廣,胸有丘壑,自然眼光獨到。”
謝承還欲再說什麼,謝令儀卻已經微微欠身告退,“父親若無其他吩咐,女兒便先去料理祈福事宜了。”
謝承見狀,隻能擺手,讓她離去。
回到戌風院,謝令儀一推開門,便見謝念合委委屈屈地趴在榻上,頭上的雙螺髻随着抽泣,一抖一抖的。
璞玉見她進來,歎了口氣,将湖邊發生的事仔仔細細講了一遍。謝令儀聽罷,頓時火冒三丈。這個小東西,竟然真的什麼都往外說。
不過,不可否認,在确定張歧安是在打探自己之後,她心裡是有幾分歡喜的。雖然明知不該,可這份隐秘的愉悅卻怎麼也壓不下來。
是以,她便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走到謝念合跟前,佯作生氣,狠狠捏了一把她軟乎乎的小臉蛋,借機出了口氣。
——
翌日,按照約定,謝令儀先去浮光院,急沖沖塗完了藥,便立刻馬不停蹄地離開。聽掌櫃的說,她的畫,終于賣出去了,還是一口價買賣。
今日,主顧便來取畫。曲知意聽了,說什麼也要來見見這個冤大頭,硬拉着她,在言玉鋪子對面二樓,包了個臨窗茶室。
兩人依舊做男子裝扮。守株待兔,結果一守就是一個時辰,連茶都喝了兩壺,那位神秘主顧還是沒有現身。
“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反正隻要銀子到手了就行。”謝令儀靠在窗邊,實在熬不下去了。
“那可不行!”曲知意眼睛一瞪,一拍桌子,堅定道:“今日我非得見見他不可,誰這麼有眼光,能買你的畫。”
“你見到了又怎麼樣?難不成,你還能去找他?”
“為什麼不可以?”她理直氣壯地反問,讓謝令儀一時語塞。
謝令儀:“......”
“哎呀,笨死你得了。”曲知意見狀,索性伸手敲了敲她腦袋。
“你這畫是不是托那掌櫃的給你賣的?然後他還收你三成辛苦費?”
謝令儀:“嗯。”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預感。
“那如果我們繞過掌櫃的這個黑心商,那這三成是不是就可以給我了?”
謝令儀:“嗯?”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親昵地摟住謝令儀脖子搖了搖,“你也知道,我還得養一大家人呢。”
謝令儀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哦。”
之前不是看不上她的畫嗎?
“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呀——”
見她不搭腔,曲知意就耍起賴來了,跟念經似的,在她耳邊絮絮念叨。
謝令儀被煩得頭疼,隻得暫時答應她。
正鬧得歡,忽聽樓下一陣喧嘩。街道上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蹄疾踏,震得塵土飛揚,吓得兩側行人紛紛躲避。
“怎麼回事?”曲知意趴在窗邊探頭去看,“什麼人膽子這麼大,竟敢當街縱馬?”
謝令儀聞言,不以為然,“多半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不知禮法。”
話雖如此,她卻也忍不住探身瞧了瞧。這一看不打緊,卻見前方馬路中央,竟有一個稚童正呆呆站着,被這突如其來的馬匹吓得僵在原地,絲毫不知閃躲。
她心中一緊,急忙拍了拍曲知意肩膀:“不好!你快看,前面有個孩子!”
話音未落,曲知意早已身形一掠,足尖一點窗沿,整個人宛若燕子般輕飄飄飛了下去。她翻身一躍,在馬蹄即将落下之時,猛地将孩子從地上撈起。
可待她正打算抽出馬鞭,好好教訓教訓對方時,那人竟早已縱馬疾去,徒留一片飛塵。
謝令儀這才趕緊從樓上跑下來,一把拉住她,确認她安全無虞後,方安心拉她上去。
“怎可如此莽撞!看清那人是誰了嗎?”
“呸呸呸。”曲知意皺着眉,吐掉口中泥沙,邊擦嘴邊咬牙切齒。
“沒看清臉,但他穿的是官靴。鬧市縱馬,乃是重罪,不妨礙我明日去宮裡告他一狀!”
“行了。”謝令儀看她一身髒污,無奈道:“那現在總可以回去了吧。”
這一番鬧騰,冤大頭自是沒有見到,曲知意隻好無奈點頭。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衣裳也髒了。走,先去我府上換件新的。”
兩人說說笑笑上了馬車,自是沒有察覺到身後,還悄悄跟了一條尾巴,那尾巴眼神機靈,腳步極快。
直到盯着馬車駛入府邸,确定她們進了門,他才雀躍地拍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