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這個寨名雖然起的亂七八糟,但其議事堂還是端端正正挂了塊“忠義”的牌匾,裡面點着燈。
忠義堂的椅子也論資排着輩,富貴窩裡長大的江雲悠一眼看出左邊那個太師椅是紅木所制,與其他搭着各種獸皮的椅子比顯得格外正氣。
太師椅上端正的坐了個人,頭戴綸巾,一身白袍,不像土匪,倒像個謀士。
他旁邊還有幾個人,不顧形象的蹲坐在台階上。
“那走地雞一天天就會整幺蛾子,說什麼幹了票大的,屁都沒嘣響呢,他到先慶祝上了。”
另一個背上别着大刀的人聞言拿起酒壇子對着嘴猛喝了一口。
“依我看還不如按老規矩,連人帶貨要他個八百兩,這多簡單,非要什麼談判,搞那什麼東西?價高者得?我看走地雞就是跟那群衙門狗混久了,還真以為那群畜生認主。”
土匪們多年來就隻會打劫這一個套路,紛紛贊同他的話,仰頭對太師椅上的人說:“二哥,要不咱跟大哥說說,就算老鷹不同意,一人一半總行吧。”
“何必跟那走地雞廢話。”之前那人抽出背上的大刀插在地上“這次的肥肉都是咱們蹲了一晚上才蹲到的,那走地雞整天不是拍馬屁就是欺負村裡的人,他要不同意老子直接帶人搶過來!”
“虎子!慎言。”
太師椅謀士的裝扮到底沒白穿,及時制止了林虎的沖動“老鷹這人雖然奸滑,但咱們寨子最困難的時候也多虧了他,這次他說的那個交易聽起來可行,反正就這幾日的事了,到時候若此事真不成,咱們也好與他辯白。”
炸毛虎被他成功安撫下來,悶聲灌了口酒。江雲悠在外靠着柱子,暗道原來這堆牛頭馬面陰帥鬼差拉幫結派這麼厲害,飯都吃不到一個桌上。
裡面謀士二哥又道:“抓回來的那些人怎麼樣了?”
“關着呢,老鷹不讓人靠近,聽說也沒給飯,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虎子聞言又被點了火藥桶,吼道:“餓不死他們,娘了個巴子的,之前光知道江家那群開船的不好惹,沒想到這麼能打,也就他們在平陵,要不然我帶弟兄們燒了他們那老窩。”
江雲悠嗤一聲,心道你要在平陵,我不把你收拾的喵喵叫算你虎頭這名白起。
誰料那炸毛虎雖然易燃易爆炸,但那身腱子肉卻沒白長,頓時捕捉到了江雲悠那聲微乎其微的嗤笑,往門外喝道:“誰!”
我靠,這狗頭耳朵借的兔子的吧!
江雲悠跟着謝衡幾次險裡求生漲了經驗,專門的尋了個有退路的地方蹲着。事實證明實戰鍛煉人這話乃絕對真理,隻是檢驗真理的方式比較驚險。
她飛速跳下台階,利用身形嬌小的優勢鑽到一處□□。虎子破馬張飛的提刀站到門口,依他那四肢發達體格,不會想到旁邊一條擠不進他半個身子的縫裡會有人,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走過了。
“娘的,肯定又是那走地雞的人。”他找不着人,提刀回屋道:“就會幹這些偷雞摸狗的事。”
江雲悠從縫裡出來,聽裡面的人已經貼心的為她甩完了鍋,幸災樂禍的想:人心中的成見是座大山呐,走地雞兄,辛苦咯。
她拍拍腦袋上的土,掉頭去往另一處。
到底是深入敵營,江雲悠對自己那三腳貓功夫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沒再往裡探,記了一遍地形就回了約定地點。
月光流轉,卻沒照出謝衡半個影子,江雲悠百無聊賴的薅光了手邊的葉子,後來怕留破綻,又開始一片一片往懷裡塞。
作為一個嚴重的多動症患者,蹲在這裡當石頭對她來說簡直酷刑加身。于是她邊戳地洞邊回想忠義堂外聽到的那些話轉移注意,直到她在地上戳出第五個洞的時候,謝衡終于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
可還未等她開口,謝衡就已掠至眼前,二話不說的拽住她往旁邊山坡推。
江雲悠剛從石頭狀态中回神,被這秋風掃落葉般的動作吓到,下意識想驚呼,謝衡卻先一步擡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緊跟江雲悠而下,騰空的那個瞬間,他恰好垂下頭,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咫尺,近到他能透過那雙烏黑的眼眸看見自己的倒影。
謝衡撤開捂着她嘴的手,攔住她的後頸将她扣在懷裡。
江雲悠被裹得嚴嚴實實,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像是置身在地洞,唯有進口處一點光。
此時,那光晃了一下,好像有人在進口處徘徊。
江雲悠伏在謝衡身前不敢輕舉妄動,忽感覺耳廓處熱息越來越近,那均勻的呼吸聲像是一下一下敲在鼓膜上。
謝衡輕聲道:“不用怕,投石問個路而已。”
他盯着那個影子,手腕一轉,掌心的石子飛了出去,砸到對面草叢裡。
那人轉頭去看什麼情況,謝衡趁機閃到他身後,長劍同時拔出,眨眼架在那人的脖頸,兩縷垂在他頸側的頭發已被斬落在地。
江雲悠在暗處揉了揉自己發麻的耳朵,聽到謝衡冷厲的聲音,與剛才截然不同。
“問什麼,答什麼,少一個字,斷一根指頭。”
那土匪哪見過這陣仗,吓得酒都醒了,忙送不疊的點頭。
“要你們這批貨的都有哪些人?”
“三,三哥本來是要賣,賣給衙門裡的人,但,但草市裡的人聽說後也找上門來了,三哥最,最後說,說價高者得。”
謝衡嫌他抖得厲害,索性踹向他的膝窩,人為幫他除去吓癱的可能“這麼熱鬧,打算怎麼個競法?”
那土匪褲子立刻濡濕一片,舉起雙手道:“三,三哥說,說衙門的人不能得罪,要按他們的價來,草,草市的人手黑也,也不能得罪,到,到時候留下一點再分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