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送完那兩箱東西,纏綿病榻多日的驸馬終于能下地走路了,當真是可喜可賀。
于是我趁熱打鐵,命人花重金打造一柄長劍,打算送給劉起。
南朝不同于北朝,北人常年生活在草原上,作戰也多以騎兵為主,相較于兵器而言,戰馬的優良更能決定戰鬥的局勢。
南方地形多是叢林丘陵,水路縱橫,因此軍隊作戰偏以步兵為主,而佩劍則是步兵的主要武器。
或是由此,南朝廣為盛行佩劍之風,有頭有臉的士大夫們無論會不會武藝,都會在腰間挂一把佩劍作為裝飾,時至今日已早就演化成了專屬于男性的一種配飾。
劉起是個南人,自小又在建康長大,想必對佩劍也是情有獨鐘,隻是他到了大魏,入鄉随俗,不得以才摘去了腰間的劍鞘。
上次他對我說,他不愛那些個俗物,如今我送他一把寶劍,為的也是能投其所好。
不多時日,匠人呈上一柄水雲紋寶劍,其劍刃銳利無邊,劍身寒光泠泠,并配以烏木大漆做劍鞘,劍首上還嵌着碧色琉璃石。
我接過寶劍啧啧稱奇,沒想到幾千年的古代,竟然會有這麼高超的兵器鍛造技術,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這次找來的是大魏最好的鑄劍師,鍛造出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器,但願劉起能領會到我的一片良苦用心。
我讓人找來高度數的烈酒噴灑在劍身上,親手用棉布把劍刃擦得锃光瓦亮,小心翼翼收劍入鞘,耐心細緻地用緞錦包裹好。
從頭至尾,我都不允許旁人插一下手,識春她們隻好杵在一旁幹瞪着我。
我喜笑顔開地抱起劍,風風火火就往劉起的竹居趕過去。
走在路上,我心下一直按耐不住地顫抖,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将噴薄而發,再也壓抑不住,反而随着臨近竹居的腳步而越跳越快。
好像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劉起看到這把劍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是會笑着說他很喜歡,還是會誇我送的禮物正合他意。
想到這裡,我不自覺地加快步伐,差點沒跑起來,春夏秋冬跟在我身後呼哧帶喘。
我前腳剛踏進竹居的院門,後腳就聽見有人扯嗓來報。
“不好了,長公主,府門外有人叫嚣。”
我頓住腳步回身,就見一小仆踉跄着從不遠處追來,忽地雙腳發軟一下跪在我面前。
我還未反應過來,暮秋便道:“誰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公主府外鬧事?”
“是,是,是華靈長公主的驸馬馮昭。”
小仆喘着粗氣不敢看我,顫手指往府門的方向,“馮公子此刻正帶着一批人在府門外喧鬧,說是要殿下把人交出來方才罷休,不然他定鬧得洛京人盡皆知。”
“交人?交什麼人?”我擰眉問。
“華靈長公主。”小仆戰戰兢兢道:“馮公子說是殿下把華靈長公主藏了起來,還不讓她回自己府上,此番他是前來救人的。”
我怒罵道:“混賬東西,自己把媳婦氣得離家出走,他還有理了。”
“識春,你去找幾個有些蠻力的,給我把他攔在府外,若是再鬧起來,直接給我捆了扔出去。”
這個馮昭,别人尊他一聲馮公子那是看在他太師老爹馮祀的面子上,擱我這可不好使。
他是太師之子,我還是皇帝親妹呢。
識春轉身剛走,路頭又沖出來一個小仆,滿頭大汗地喊,“長公主,長公主殿下,大事不妙,華靈長公主她,她……”
“她怎麼了?把氣喘勻了再說話。”
“華靈長公主她往府門會馮公子去了,奴才們怎麼都攔不住啊!”
“都是些吃幹飯的,一個弱女子你們都攔不住,我起先如何交代你們的?萬不可讓馮昭見着她。”
這個華靈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馮昭帶了一群人前來鬧事,擺明了是沖她來的,她不想辦法躲起來,還上杆子去湊熱鬧,真是不嫌事大。
我看了看懷裡包着的劍,又看了眼檐下的“竹居”二字,焦灼了片刻,心一橫,頭一回,擡腳便往府門的方向走去。
“暮秋,再去找兩個會點拳腳的幫手來,帶上棍棒刀槍,有什麼拿什麼,今天我非得給馮昭點顔色瞧瞧。”
我撸起袖子沖到府門口,外面熱熱鬧鬧已經圍了不少人。
馮昭站在十來個壯士的前頭,手持長鞭,趾高氣昂地大聲嚷嚷,“玉靈妹妹,在下馮昭做客貴府多有叨擾,望請見諒,請問我妻華靈身在何處,可是被你藏了起來?”
我一看馮昭這是擺足了找茬的架勢,當下也決意不再退讓。
我往人前一杵,站在門階上叉腰回怼他,“馮昭,你好大的膽子,擅闖公主府可是死罪,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玉靈妹妹此言差矣,我隻站在貴府門前,尚未踏入半步,怎算擅闖?況且,我父乃當朝太師馮祀,想要我的命,談何容易?”
馮昭厚着臉皮越說越得意,絲毫沒有羞怯之心,我見他這副欠揍模樣,恨不得親自上去邦邦給他兩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