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這是何意？”

梨小琮渾身一顫，那是許多年以前，同樣的初次見面，穆塵也說過同樣的話。

那年，疼愛她的父王還健在，她的國家富庶強大，她是隐國最漂亮尊貴的公主，被父王保護得不食人間煙火。所以當一身白衣長衫的穆塵飄飄欲仙地出現在瑤池盛會上淡淡地說出這句話時，梨小琮一下子就被攝住了心魂。

“隐國公主梨小琮聖駕駕到。”

“這就是梨小琮啊。”

“是啊，看起來也長得一般，有什麼好誇贊的。”

“就是，也就這樣，真不知道這天下第一美人的稱号從何而來的。”

“誰讓她是隐國公主呢，人家身上這彩緞織成的衣服怕是就抵了一城百姓的口糧。”

“你們幾個是嫉妒人家公主身世好長得漂亮吧，我看她就長得挺漂亮。”

白青藤早早在席間就坐，聽見一旁坐着的女官在竊竊私語，順着她們的目光看向梨小琮，眼前一亮，“原來她就是隐國公主。”

梨小琮一身粉金滾邊的大袖羅裙，白色梨花紋腰封，人就這樣筆直又飄飄欲仙地站在那，目光裡透着無視一切的傲氣，徑直由官人引着來到自己的座位前。

白青藤盡量壓抑自己眼裡的豔羨，用一種平靜上下打量梨小琮的那身華貴的梨花裙，可她的目光卻又不自覺地順着梨小白置若罔聞地坐在案前。

梨小白似乎是第一次離開隐國參加瑤池盛宴，她好奇地拿起桌上的青瓷酒瓶晃了晃，這才打開瓶蓋放在鼻尖嗅了嗅，動人的眸子露出一抹彎彎的笑，替自己倒上一杯酒，輕輕抿上一口，滿意得眉毛都舒展開。

“不愧是公主，完全不擔心别人的看法和評價。”

白青藤的目光又一次看向大殿門口，她的師父了凡師太曾算過一卦，她前世是白蓮座下弟子，仙品非凡，丈夫也是仙界神話般的人物，依着他倆的命定之路，她的丈夫今日也會出現在瑤池盛宴上。

可盛宴都快開始了，她也沒見到什麼像樣的人物。白青藤沮喪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了凡，了凡師太笑眯眯地看着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青藤，你還是過于急躁。稍安勿躁。”

“玄冰門掌門若無非攜弟子穆塵駕到。”

白青藤的目光收回目光，眼睛低垂。

“那個就是穆塵？”

“是的。”

“他怎麼像天上谪仙一樣？”

“就是，這也長得太好看了吧。難怪是若掌門最寶貝的徒弟。”

“難怪若掌門這麼喜歡他，聽說他可能是下一任掌門的人選。”

“擦擦你的口水吧。”

“這輩子我要是和穆塵說上一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白青藤好奇地擡起頭，先看見的是玄冰門的掌門若無非，雖常年修煉身形纖瘦顯得年輕，卻也算不上谪仙一樣的人物……

白青藤長歎一聲，還未來得及洩氣，便看見跟在若無非身後的穆塵。

他身着一身白色交領道袍，白色外衣上兩隻銀線勾勒出的仙鶴正孤傲地置身雲間，一雙冷漠的桃花眼慢慢流轉輕輕掃視衆人，好似所有事都與他無關。

如此高傲疏離的人。

白青藤隻覺自己内心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撞了一下，心跳得厲害，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眼裡，就像往後很多年那一席白衣也總是這樣随心所欲地走進她的夢裡。

白青藤終于知道被一個人攝住心魂是怎樣一種心境，她靜靜地看着穆塵走入殿中，每一步都走在她的心尖上，幾乎是一刹那，白青藤就認定穆塵是她前世夫君。

人生百年如白駒過隙，白青藤從來都是心如止水，即便當年師父在衆多弟子中選中她為首席大弟子時她也沒有此刻這般欣喜過。

耳邊聽見仙官侍女紛紛評論穆塵，她又透着驕傲得意，縱使今天盛宴上她比不上隐國的公主又如何，這樣的男子前世是她夫君。

白青藤的目光又看向梨小琮落座的方向，座位上空空如也，這位子上的主人不知去了哪兒。梨小琮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提溜着一隻烤雞，踮腳偷摸地來到瑤池仙桃林。

“這瑤池這麼美，和那麼多不認識的人聚在一起，還不如來這裡一邊美酒一邊美食。”梨小琮提起酒壺仰着脖子吞下一口烈酒，“這酒清冽爽口，父王果然沒有騙我，瑤池的酒就是好喝。”

一隻蝴蝶飛到她跟前。

梨小琮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才真真看清，不由得感歎，“還真是一隻白色蝴蝶，彩色蝴蝶我見多了，這白色蝴蝶我還真是沒見過。”

她雙指捏住蝴蝶的翅膀，蝴蝶便一動不動，被她制于掌心，梨小琮将它舉起對着太陽，刺眼的眼光透過薄如蟬翼的翅膀照下來。

梨小琮歎了口氣，指尖輕觸它的觸角，“白蝴蝶好看是好看，怕就怕得了什麼病才造成這白色？你這種病會不會立刻死去？”

草叢中一簇草跺發出窸窣的聲音。

梨小琮立刻警覺起來，順着聲音回頭張望，“誰！”

一聲爽朗的笑聲從草叢中走出來，梨小琮一看是一位比自己還矮上半個頭的老頭笑眯眯地走了出來盯着她笑。

老頭被發現躲在暗處也不尴尬，問道，“小姑娘，你怎麼一樣瞧出它是生病了？”

梨小琮眉眼一挑，見這老頭一副道骨仙風很不好惹的模樣，小聲嘀咕道，“我一個人獨自喝酒，對蝴蝶說話，關你什麼事？”

老頭不生氣，他身後的童子忍不住呵斥，“大膽，你怎敢對藥谷谷主這般無禮？”

老頭連忙制止，“無礙。小姑娘你倒說說看。”

“我早年跟随父王下鄉間體察民情，見過一對父子就是渾身白色，一問醫者才知道他們得的是白骨病。”

老頭笑得越發開心，“你見過白骨病，所以斷定這隻蝴蝶也得了這種病？”

梨小琮點點頭。

“你猜對了一半，也猜錯了一半。”

梨小琮的好奇心被這老頭點燃了，“哪一半錯了，哪一半又對了？”

“這蝴蝶不是病了，這一半你猜錯了。”

“那還有一半呢？”

“你猜得不錯，這隻蝴蝶的确很快就會死去，它是中了毒。”

“立刻會死？”

梨小琮低頭看着掌心的白蝴蝶，難怪它飛得這麼慢，自己一下就抓住了。

老頭見梨小琮眼露憐憫之色，越發喜歡她，“你想不想知道這隻蝴蝶中了什麼毒？”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