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泉水流湍急又冰冷,跌進去的人兇多吉少。
梨小琮卻跌進去過兩回。
她握着鐵劍仰頭跌入冰泉瞬間,刺骨的泉水席卷全身,臉上卻潇灑肆意,她想起上一世跌入泉的情形。那時穆塵正閉關修煉,為飛升上仙遭遇天雷而做準備。她擔心他挨不過天雷,從一本早就違禁的古書中尋得一位良方,她打算改良一下煉成丹藥讓他服下。
丹藥配方中許多草藥均已失傳,但梨小琮煉制丹藥天賦極高,她想了許多辦法用其他草藥替代,但隻有一味藥丹靈草無法替代,它常年長在玄冰泉旁,需要靠泉水滋養。
梨小琮由于體質原因,平日最怕靠近玄冰泉,可她卻為了穆塵爬下懸崖采摘這味草藥。
這事不知怎麼會讓歡顔知道的,她故意剪斷梨小琮在崖邊的繩索,導緻梨小琮失手跌入冰泉。
梨小琮在冰泉裡泡了一天一夜,是青荷發現她失蹤才去尋她,在泉崖岸邊發現她時她手裡還死死捏住那一株丹靈草。
梨小琮蘇醒之後不曾休息一日,立馬進煉丹爐煉制丹藥。從至陰到至陽,她的身子骨被冰泉浸泡傷了根骨又未好好調理,堕魔之後練劍也事倍功半。
上一世梨小琮在玄冰泉裡泡着的時候以為自己不會活着回來了,她唯一遺憾的是再也不能為穆塵煉制丹藥了。
梨小琮睜開眼睛感受泉水浸染自己身子,上一世,她真的是蠢透了。
太乙真人望着冰泉破口大罵,“歡顔,你怎麼暗箭傷人!肅笠,這就是你的好徒弟,少掌門,我老朽平日沒求過你什麼,今日你若是處置不公,我可要翻臉。”
青荷說道,“師父,你快别說了,救師姐要緊。”
穆塵一腳踏在亭廊上,一個飛升沖入泉中。冰泉洶湧冰冷,泉水湍急很快吞沒梨小琮,就像是從未有人掉進去似地。
“完了,梨小琮會不會已經死了?”
“她又受了傷,怕是兇多吉少。”
“她真的是瘋了。”
“歡顔剛才用暗器,真的是過分。”
重獲一世,這一次會不會又要在這暗無天日裡泡一天一夜?不會,這一次青荷一定會第一時間救她。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朦胧之間看見一道白影朝她急速遊來,梨小琮想青荷真夠意思,隻不過這一次她不需要别人救才能活。
砰的一聲,一道劍鋒劃破長空,将耀陽的陽光一劈兩半,真就像太陽從西邊升起似地。
梨小琮穩穩地站在壁石上,她臉色慘白,渾身都濕透了,鐵劍支撐着她快要倒下的身子,但她卻笑得肆意,對着肅笠說道,“沒想到堂堂靈宗門下竟然出了一個會暗箭傷人的徒弟,肅梨師叔,你的這張老臉啊。”
梨小琮左手啪啪拍在自己臉上,“可疼?”
歡顔滿臉羞愧,跪在地上,“師父。”
梨小琮說道,“歡顔,你說你也是,怎麼能想到和我玩暗箭傷人這一套?想當初我在玩暗箭傷人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裆褲呢。”
梨小琮解開鮮血染紅的綁布,硬生生地将鐵劍劍柄從早已血肉模糊的掌心扯下來,那隻被撕下半張皮肉的手指着肅笠說道,“老太婆,你說是誰赢了?”
肅笠冷冷地看着梨小琮,咬緊後槽牙,“今日比試梨小琮獲勝。”
話音剛落梨小琮噴出一口血,跌坐在石崖上。穆塵飛到石崖之上将她橫抱起,随之騰空而起飛向靈閣方向。
空中回蕩起他的話,“靈宗門下弟子歡顔使用禁忌之術,在比試中暗箭傷人,鞭刑百下,進幽閉牢三日。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由問去監刑,即刻執行。”
問去答,“是。”
被抱起的梨小琮虛脫無力由着穆塵抱着,眼角見剛才站在懸崖邊看熱鬧的弟子,她腦袋有些昏昏沉沉,一隻小手拉着穆塵的衣襟,穆塵心中一動,竟然真的随了她的意思停在半空。
梨小琮嚣張地望着那人,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喂,小師弟!你說剛才我是不是讓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是……師姐了不起。”
“沒錯,我梨小琮了不起……”
梨小琮不知睡了多久,她做了一個漫長又苦澀的夢。
“穆塵,睡了嗎?”梨小琮特别激動地站在穆塵廂房門口,“你出來,我有東西給你。”
可屋内仍是一片漆黑,穆塵沒有馬上回複,梨小琮站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聽見他說,“夜深了。”
“我知道,我不會耽誤你很久的。”
“明日的事很重要,你明日等我渡了天雷再說。”
“就是因為你要渡天雷,我手上的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
穆塵隻穿着白紗内衣,領口大敞露出健碩的肌肉站在門口,梨小琮臉紅地低頭避開。
他卻并沒有請她進屋的打算。梨小琮拿出瓷瓶,“這是我煉制的丹藥,叫念安珠,你快服下它能化解你明日遭受天雷之苦。”
“你!”穆塵沒有伸手接,“你胡鬧。”
“你快點服下,這是……這是很珍貴的藥材煉制而成,對你遭……”
“梨小琮,你為何要害我?”
“我害你?我沒有,這念安珠是我……”
“不必說了。”穆塵怒意難忍,一雙黑眸裡滿是愠色,“明日天雷百年難遇。渡這天雷是我飛升上仙的重要一環,講究以肉身凡胎抵抗天雷,若是事先服用丹藥,别說飛升上仙,就連我這幾百年來的仙力都恐不保,你安的什麼心?”
“我不知道,對不起,穆塵,我真的隻是擔心你。”
“先管好你自己。”
……
穆塵,你聽我說,之所以取名念安,是挂念你望平安。
梨小琮醒來時也不知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她睜開雙眼渾身軟弱無力地躺在床上,擡起已經包紮好的右手,好像沒有這麼疼了。
她倔強地抹去眼角的淚,伸手拿床邊的水,試了幾次都無法将一杯水拿起。
聚力丹丹力耗盡之時,就是服用者達到極限之日。
水杯被打翻在地,梨小琮隻能眼睜睜看着水淌一地,穆塵端着藥推門而入,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梨小琮撇了一眼屋外,天色已晚,她懶得看這張冰塊似地臉,翻了個身閉上眼繼續睡覺。
“梨小琮,你真是本事,竟偷服聚力丹上場比劍?”
“你隻讓我赢,又沒規定我如何赢。”梨小琮道,“反正我赢了。”
她背後又傳來一聲,“你身上的腐蝕粉已解,當時情況緊急,你是如何解此毒?”
“什麼腐蝕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梨小琮沒有聽見穆塵繼續發問,隻覺那雙眼睛在注視自己後背,她後背瞬間像比試的鐵劍似地那般滾燙。
“你當真不知?”